他很快意识到了原因，因为这是底线。
安格斯特拉是他的底线，在发现降谷零的不轨心思时，他甚至可以阻止他呼吸，压制住一个人最基础的求生本能；同理卧底的身份，也是降谷零的底线。
他的精神力量是很强，强到可以屏蔽记忆，但无法突破那条底线。
几次之后，安室透没有执意再试，公安已经为他找了很好的心理医生，他担心继续下去自己的存在会被那些人察觉。
而且，他隐隐有一种感觉——
他说出来的那一天，或许就是他消失的时候。
……
“安格斯特拉，我是……”
“我是——！！”
“我是……我是……”
安室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他只能喊出安格斯特拉的名字，在说出那个重要的关键词前戛然而止。
“请你听我说，其实我是……”
“……我是……”
他的大脑嗡嗡在响，另一个他被触及底线，随时会醒过来压制他。
安室透抬起手，想做出一个“零”的手势以指日本公安零组，可他的手指一阵抽搐，别说弯曲，连动都不能再动了。
说不出，做不了，安室透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个小丑，在演出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滑稽戏。
可再滑稽他也想继续努力下去，他想向安格斯特拉坦白一切。
他不想再看到他难过了。
“安格斯特拉，我……”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成一片，安室透感到舌头已经麻掉，他想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做最后一搏，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捂在了他的嘴上。
这种感觉隐约有些熟悉。
一种困意袭来，他努力抬起眼，只能见到安格斯特拉那只红色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
“不要说了。”
“如果感到痛苦，就不要再说了……早点休息吧。”
安室透的世界滑入一片彻底的黑暗里。
————
第二天一大早，境白夜准时起床。
辛多拉公司董事长说会在9点半让保镖来接他，所以他得在那之前做好准备工作。
他在最里面穿了一套一次性智能温度调节衣，能够让穿上它的人保持最舒适的温度。这是系统商店内兑换的，有了它，他就不用穿会影响行动的厚重冬装。
昨天在教堂里，斯皮亚图斯向境白夜提到这次辛多拉公司邀请他参与游戏测试的事。
——“辛多拉公司很有野心，他想发展超时代的it技术和人工智能，我记得在你读书时，那位董事长就尝试追求你的养母，以求得到你的监护权……”
——“所以这次你参加游戏，说不定会遇到一些意外，遇到后你可以动手，没遇到就算了。”
——“是指杀了他们？”
——“不，安格斯特拉，我不希望你登上通缉令……你让他们听从你就行，不管用什么方法。”
辛多拉公司邀请境白夜参与游戏，自然把游戏的书面资料发给了他。
游戏的昵称是“茧”，顾名思义，就是让玩家进入如蚕茧般的胶囊中戴上偷窥。在催眠状态下，将人的意识与电脑连接，让玩家完全进入一个虚拟世界里。
他们在游戏里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都如在现实里亲身经历一样。
这的确很容易做手脚，可惜对境白夜而言，所有联网的设备像是长在自己身上的手脚——除非他想不开自己捅自己，否则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他看了看系统背包里的武器，打开卧室门，波本也正好从隔壁房间出来。
“我们走了，波本。”
“是。”
即将前往任务的金发青年就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警犬。
境白夜收回目光，带着波本离开房间。
第453章 贝克街的亡灵……没了？！
总统套房在最高层，两人搭乘电梯下去。
趁着这点时间，降谷零在心里再次回顾辛多拉公司的资料。
辛多拉公司是美国it行业巨头之一，在游戏与人工智能领域颇有成就，现任董事长为托马斯·辛多拉，同样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
他曾给自己的母校捐过一大笔钱，几年前曾受邀回到校园举办过一次讲座。降谷零算时间，发现那正好在安格斯特拉拿到国际编程竞赛个人赛冠军后不久。
可能就是这次讲座上他们见过面，所以这位董事长才会邀请安格斯特拉参加游戏测试。
“波本，你昨晚休息得怎么样？”安格斯特拉忽然问道。
“还好。”降谷零回答。
他在说谎。
不知道是昨天那两节课让大脑超负荷运作，还是昨晚等安格斯特拉到太晚没休息好，降谷零早上醒来后感到头一抽一抽的疼。
刚清醒时最严重，疼到他差点趴床边干呕，幸好在见到安格斯特拉后恢复正常。
安格斯特拉轻轻唔了一声，没有回头来看他，似乎直接就接受了这个回答。
“以你昨天的状态，我以为你会睡不安稳，还想着如果你精神状态太差，就让你在酒店再睡一天，我一个人去辛多拉公司……”
“……总之，你没事就好。”
降谷零笑了笑：“不要太小看我了，我可是你的手下。”
他脸上在笑，但在心里某个地方，却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不安。
真的很奇怪，昨天明明他只想听一节法学课，为什么下午会跑去听一节心理学课？
他昨天下午听的那节课，讲的是什么？
还有昨晚他等安格斯特拉回来……他是在沙发上等到睡着了，然后被送回去的吗？安格斯特拉不止一次做过这种事。
似乎是睡眠不足引起的思维迟缓，降谷零感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部分空白。
“叮。”
电梯到达一楼的声音让降谷零回过神，他根本没时间多想，和安格斯特拉一起走出电梯。
一名衣着正装的男人站在大厅里，见到他们，他主动迎了过来。
降谷零压低声音问：“这是来接我们的人？”
“这位是辛多拉董事长的秘书，我以前见过他一次。”安格斯特拉回答。
秘书走到他们面前，对着安格斯特拉伸出手：“克洛先生，很高兴您能接受邀请，接下来将由我送你前往辛多拉公司的游戏体验厅。请问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降谷零身上。
“你好，我是安室透，克洛先生的保镖。”降谷零露出笑容。
“哦，你好，安室先生……”
秘书的表情闪过一丝古怪，他一边打招呼，一边若无其事地扫向降谷零的腰侧——因为身穿较厚的冬装，很难看出下面是不是别着什么——他自以为动作很隐瞒，不想这一奇怪的眼神被降谷零逮了个正着。
降谷零偷偷去看安格斯特拉，发现他表情如常。
……
辛多拉公司距离酒店不远，在10点前，他们抵达测试游戏体验厅。
降谷零故意比安格斯特拉落后几步，暗中打量四周的环境，物品摆设、人员分布、安全管道等等……
不远处的调试设备后坐着几个工作人员，降谷零看到在他们进来后，这几个人就从设备后悄悄探出脑袋。然而在他看过去时，他们又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不对劲。
从接人的秘书到这里的员工，全部都不对劲。
降谷零心中警铃大震，他再次去看安格斯特拉，却发现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古怪，在秘书带领下脚步不停地朝前走去。
在大厅中央，一个身穿暗紫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站在某个造型奇怪的机器前。他手掌按在机器上，面容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机器外形很像一颗被托起的巨大鸡蛋，泛着金属光泽的白色外壳，中上区域有一圈玻璃护罩，能让外面的人看清里面的情况。
降谷零看过安格斯特拉转发的辛多拉邀请邮件，知道这就是测试时会用到的游戏舱。
在体验游戏时，测试者会躺在游戏舱内部，戴上头盔，在电波下陷入深度催眠状态，与外界的一切隔绝。
这种状态非常危险，降谷零在刚知道竟然是这样的测试环境时，还一度惊讶为什么安格斯特拉要接受邀请——别说是其他组织成员，换成一个警惕心稍微强一点的普通人，都不会随便躺进去，把自己变成这种任人宰割的状态。
……这个组织小上司，不止平时好哄好骗，在个人安全问题上也总是这样缺根筋。
在无奈之余，降谷零心里还有一些惋惜。
如果安格斯特拉是在日本接受邀请，这种受到完全催眠、身体待在封闭容器内的状态……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抓他的机会。
在这个想法冒出来时，降谷零的头又开始痛了。
不同于早上的剧痛，这次只是抽痛，而且只是非常轻微的一下。就像某个濒死之人闭眼前做的最后挣扎，很快就平息下去。
接着再也不疼了。
————
在和辛多拉董事长寒暄后，境白夜坐入游戏舱。
他在旁边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戴上头盔，身体放松地靠在软座上。
“游戏愉快。”辛多拉董事长用告别的语气说。
境白夜把成功黑入游戏的手机收回口袋，同时手指微动，将某样东西从系统背包取出，智能绷带不动声色地把它卷入衣袖中，紧贴着手腕仔细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