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因特古拉女士……”康斯看着眼前完全可以用少女来称呼的女士，总觉得既视感越来越强，不过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在哪里见过对方，只能将其当做是灵性给予的启示，微微放缓语气道：
“我来打听一下，嗯，您对于这片迷雾的看法。”
康斯本来想询问黑珍珠号的减速，不过觉得这似乎有些质问的嫌疑，于是很从心的选择了更加委婉的方式。
“这样啊。”因特古拉轻轻点头，然后招了招手道：
“跟我来吧。”
“哦！”康斯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随即他才注意到，耳边那海妖的歌声，好像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令人疯狂沉迷的魔力，虽然越发的悦耳动听，却不会让他有投海的欲望了。
康斯虽然年轻，但好歹也是廷根大学的高材生，又在军情九处混了几年，自然不会认为是海妖大发慈悲，一边跟着因特古拉朝着船头移动，一边好奇的问道：
“因特古拉女士，是您做了什么吗？这艘船上的海妖歌声似乎没有斯库拉号上那么恐怖。”
“嗯，一个简单的结界罢了。”因特古拉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随意的说道，招呼着康斯坐下。
“简单……”康斯咀嚼着这个让他想要苦笑的单词，虽然对于那怎么看怎么掉san值的座椅有些抗拒，但在因特古拉这位很可能是半神强者的邀请下，他还是选择遵从心的意志，坐在了那好似由内脏堆砌而成的沙发上。
别说，还挺舒服——
如果不考虑这柔软感觉的源头的话。
“其实如果有位海洋歌者的话，会轻松不少。”因特古拉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随即让挥手让尹莲端来了一些精致的点心。
康斯看着那新鲜的，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精致点心，以及冒着鸟鸟青烟的芳香红茶，喉头不自觉的蠕动了一下。
出海这么久，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鱼、肉干和罗塞尔菜饼（注一）之外的食物了，但是，这位女士究竟是如何在海上拿出这样新鲜的食物的？
康斯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曾经在军情九处看过的一些卷宗，里面的受害者在被幻术迷惑后，将各种各样令人不堪回想的东西当成了美味佳肴，一时间，原本的食欲瞬间化作了浓郁的恐惧，伸出的手指也停在了半空。
“难道说你属于那种比较老派的贵族？不在正餐和下午茶之外的时间喝红茶？那费内波特圣德西山咖啡怎么样？”
《控卫在此》
听着眼前少女关心的询问，康斯一时间只觉得回到了熟悉的贝克兰德，下意识的伸出手端起茶杯，习惯性的笑道：
“我可不是那种老古……”
话说到一半，他的动作忽然僵硬，但那散发着澹澹馨香的红茶已经流入了口中。
茶叶微微的苦涩带着一种微妙的花香，在舌尖缓缓流淌的过程中，带着一点点微妙的滞涩，令康斯的眼睛为之一亮——
“最顶级的王后红茶，这种品质我只在新年的时候在王后举办的宴会上喝到过！霍尔伯爵家里的红茶都比不上！”
不过念头到此，康斯的表情又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船上能拿出红茶本身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如果只是普通茶点，还能用旅行家解释，可这种品质的红茶，除了幻觉之外，他已经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从王后宴会厅里顺出来的红茶给眼前的先生带来了何等冲击的因特古拉澹然的吃着点心，虽然不知道这小哥现在为什么不停地给她贡献着“痛苦”的扮演进度，但她还是选择接受这份礼物，并给予足够的回礼——
“不尝尝点心吗？这可是紫荆花餐厅的新品。”
康斯看着杯中的红茶，脑中彷佛有两个小人在疯狂的争吵，一个在说：“反正已经喝了，多吃点也无所谓。”，而另一个却警告道：“喝一点也许只会积累一些污染，但污染如果积累多了，你可就失控了。”
在脑中小人的不断抗争中，康斯终于还是选择了遵从理性，深吸一口气道：
“因特古拉女士，我的同事们还在面临海妖歌声的威胁……”
“好吧，认真也是一种优点呢。”因特古拉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然后起身走到船首的位置，做出一副眺望远方的姿态，看着浓郁的迷雾道：
“海妖的歌声可不只是危险，也许你可以试着仔细欣赏一下。”
“……”康斯跟着因特古拉站起身来，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倾听海妖的歌声，哪怕是他这个很少出海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大的危险。
但是，随着黑珍珠号的前进，海妖的歌声已经变得越发的清晰，在不知不觉中，他开始本能的对耳边的歌声进行区分。
海妖们并非整齐划一的诵唱，而是有着明显的区别，再滤去那令人迷乱的幻术力量之后，这种区别也开始凸显出来。
作为经受过贵族教育，对各种艺术均具有一定鉴赏能力的贵族子嗣，康斯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一座虚幻的演奏厅，不同的歌唱家站在不同的位置引吭高歌，这让他彷佛看到了一条曲折蜿蜒的路径。
“这就是航道？”康斯惊喜的睁开眼睛，随即便看到因特古拉那赞许的目光——
“没错，海妖们唱歌也是需要空气的，他们会浮在水中，坐在礁石上，飞在半空中，以这里海妖歌声的密度，没有声源的地方，自然就是相对安全的‘通道’了。”
对于美人的赞许，康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不过他总算还记得眼前这位是一个可以一拳把他打成两个小饼饼的半神强者，恭敬的行礼道：
“感谢您的帮助。”
注一：罗赛尔菜饼，是罗塞尔大帝在大航海时期发明的一种食品，用桔皮、菜干、茶叶、干豆芽等食材压制而成，可以有效的补充维生素，是长期航海的必要食品。
第三百四十四章 艰难的航程
康斯回到斯库拉号上的同时，白骨般的桥梁顿时崩塌，斯库拉号与黑珍珠号的链接也就此断绝，这个情况让斯库拉号上的非凡者们大惊失色。
作为康斯的长官，诺瓦特立刻上前一步，强压着内心的紧张问道：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和黑珍珠号的链接会断开，你触怒那位女士了吗？”
“没，没有。”康斯用力摇了摇头，然后略有些尴尬的道：
“因特古拉女士很和善，只不过前方的航道过于狭窄，如果和黑珍珠号并排的话，可能会导致斯库拉号触礁，所以才主动断开了连接。”
“航道？她知道航道？”戴维瞪大眼睛，立刻朝着船舵跑去，企图跟上黑珍珠号，但此时的雾气实在是太大，仅仅是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丢失了黑珍珠号的轮廓。
“其实航道就是海妖的歌声，只要……”康斯老实的诉说着因特古拉告诉他的，通过海妖航道的方法，直到布鲁斯用读心者能力反复确认，确信他不是被施展了什么幻术之后，才点了点头。
听着康斯的“黑珍珠号见闻”，斯库拉号上的非凡者们不由得面面相觑，随后，大家的视线一同投在了布鲁斯的身上。
被众人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的布鲁斯皱起眉头，摸了摸已经刮花的金丝眼镜，但却没有拿下来擦拭，只是皱眉道：
“你们看我做什么？”
“当然是让你去听歌啊！”欧内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对于为特伦索斯特敲响丧钟的家族的下属，血族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说是特伦索斯特先把人家祖宗炖了火锅，但那也是六神的安排不是吗？
“为什么是我。”布鲁斯血压当时就飚起来了，但随即又明白过来，毕竟他们没有能力布置因特古拉女士那样的“简单”结界，不可能只留下声音而忽视声音中的魅惑。
所以想要精准的判断航线，就必须有人离开机械教会做出的“降噪”设备范围，去聆听歌声。
而在场的众人中，只有出身观众途径的他，对于海妖歌声具有抗性，当然，如果代罚者里有海洋歌者的话另说，不过很可惜，他就是代罚者的头目，而他只有序列六。
略微犹豫了一下，布鲁斯无奈的点了点头，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硬撑着不上，军情九处和血族也会逼着他上，甚至会把他转化成血仆，机械之心虽然不会加入迫害的行列，但他们肯定也不会出手帮助。
想到这里，众人让戴维暂时放下船锚，避免意外触礁，然后就见布鲁斯点燃了一支蜡烛，面对镜子开始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对于他究竟给自己下达了什么暗示，又下达了多少层，船上的其他非凡者并不清楚，不过大家能确信的是，当他完成暗示后，整个人都变得彷佛木偶一般缺乏情感波动。
“开始吧，把降噪范围缩小一些。”布鲁斯语气僵硬的走到船头，机械之心的成员立刻开始忙碌起来，所谓降噪，说白了非常的简单粗暴，其实就是用其他杂音来与海妖的歌声对冲，随着一面面用木桶制作的聚音板立在布鲁斯身后，他的耳中再次开始浮现出清晰的海妖歌声。
哪怕进行了近乎机械化心智的自我催眠，布鲁斯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向前迈出一步，好在他此时已经被绑在了船首像上，只能被动地聆听着还要的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