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凉主公气得头晕眼花,只能和武林盟主慢悠悠地徒步追赶,一路上顺便看看千里江山锦绣堆云。但是武林盟主很委屈啊,死断袖完全不肯理睬他啊,不管他彩衣娱亲还是装萌装可怜,都完全没有用。死断袖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你怎么就跟我跑出来了?”
小鹿跟在三丈外毕索毕索磨蹭:“你是我哥哥嘛……”
死断袖冷脸道我跟你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小鹿原地画圈圈:“那个……虽然是你爹杀我爹的……可是我们也要顾虑一下娘亲……娘亲一定希望我们俩兄弟和乐的……哥哥哥哥!”
谢源的回答本来是妈逼,后来发觉这是同一个伟大母亲,赶紧收口,作高深莫测状继续赶路。小鹿没有办法,继续低着头期期艾艾地跟着,时不时在后面叫一两声:“哥哥哥哥!等等我!”
第一天晚上谢源就嫌弃他了,在客栈里说你别跟着我,你什么都会干不是?开个面馆,做个竹垫,攒钱娶房媳妇,运气好还能娶好几房。
陆铭在对面奋力扒第三碗面条,这时候抬起头来看看他,眼睛滚圆滚圆的,那个委屈:“哥哥哥哥!”
谢源嫌弃扶额,让他赶紧出去把一身红换掉,难看死了。
少年蹬蹬蹬跑出去,不一会就喊着“哥哥哥哥“蹦回来,穿得像个小牧童似的,继续坐下老实撅嘴喝汤:“哥哥哥哥,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跟你一道儿……我都不跟他们好了。我跟你好。”
谢源招架不住,赶紧呵斥他食不语。晚上各自回房躺下,心想:谁他妈要做你哥。哥个屁!然后为自己的粗鲁所震惊,睡都睡不着了。也幸亏睡不着,半夜跳窗的某人被发现,撵走。某人高喊“哥哥哥哥”蹲在房檐上不肯动,害得两人不得不天一亮就落跑。
“哥哥哥哥!”某人喊出瘾头来了,没事就那么来上一句,经常叫了之后,脸就红扑扑的,端详着他的脸色欲言又止,小模样挺可怜。
“哥哥哥哥,我们这是上哪儿?”
“哥哥哥哥,你为什么不理睬我啊?你理我一理,睬我一睬啊……”
“哥哥哥哥,小心小心,再往前就掉下去了!”
“哥哥哥哥……”
“闭嘴!”
“可是……”陆铭一指道旁的青山,“你这么多年……都没给娘上过坟……现在路过了……”
谢源慢下脚步,低头买香买黑漆。陆铭看上山的土道上都是荆棘,买了把小柴刀在前头开路,很孔武有力。两个人一前一后,忙得气喘吁吁才爬到山上,谢源看他不住拿手蹭裤子,上头都是细密的伤口,不由得把手帕递给他。
陆铭攥着手帕眼泪汪汪:“哥哥……哥哥……”
然后不等谢源头大,他就扑通一声跪在坟头,趴在石碑上抽抽搭搭,害得谢源连自己娘姓什么都看不见:“娘……娘……我把哥哥带来啦……”
谢源再是头大,也只能赶紧一撩袍摆跪下,还觉得阴森森的,总觉得娘亲在什么地方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们瞧。
“娘……前几天师父为我安排了户人家……可是人家不要我,还要杀我,幸亏哥哥来救我……我从小就特别希望有个哥哥,这样,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可以从天而降来救我,结果哥哥果然是……很神通广大!”
谢源咂舌:“……”
陆铭一边流宽面条泪,一边笑着擦擦眼泪:“我、我不哭……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我有哥哥了,嗯,娘亲以后不用担心我……哥哥会照顾我的……哥哥待我可好,昨天给我买了四碗面条,也不嫌弃我吃得多吃得慢……”
谢源烧香差点没把自己烧进去。
陆铭揉着眼睛转过头:“哥哥哥哥,你不跟娘亲说些什么么……”眼巴巴地摇着短尾巴。
“……”
谢源默默烧香上漆,然后规规矩矩三跪九叩头。
陆铭一看没动静,又抱着石碑大哭:“娘亲!……我跟着您去了算了……您的小儿子众叛亲离……连个栖身之处都没有……”
“娘,我会照顾他的……”
“娘亲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听到了吧!哥哥要跟您说照顾我一辈子嘞您安心吧刚才他是害羞!“
谢源默默掩面。
陆铭突然转过头来,笑吟吟盯着他:“娘亲,哥哥长得很漂亮!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漂亮!我娶老婆就要娶这样的!“
谢源大惊:“这个就不用说了吧!“
你果真是二太太啊!
陆铭撅着屁股毕索毕索分他一束香,“来来来我们一起给娘亲磕头!”
于是谢源稀里糊涂被拉着拜了一次天地君亲。
下山的时候,陆铭就高兴地牵着他的手不肯放了。小伙子人高马大的,手心汗涔涔,愣是要跟他十指牵缠扭吧扭吧,分开来的时候一掌心的血,他还嘿嘿、嘿嘿笑得傻乎乎的。谢源赶紧找医馆给他包扎包扎。结果小鹿又眨巴着眼睛湿漉漉的:“唔……哥哥哥哥,我不疼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顿了顿挨近他,“我经常去给娘亲扫墓,以后哥哥一起来啊!”
“……经常去么?”
陆铭一点头:“娘亲坟前有棵柿子树,有课桃树,还有棵梨子树……小时候最喜欢秋天,跑到娘亲坟上就饿不慌……娘亲待我真好。”
谢源痛心疾首地转头。陆铭抓住时机凑近他:“不用担心哥哥,我过得很好……那……哥哥现在抱一抱我么?”
谢源双手一张,陆铭蹭进去,舒舒服服窝了个满意的地方:“……现在好了,有哥哥我就饿不慌冻不着啦,哥哥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会做。”
谢源摸摸他的脑袋:“饿不慌冻不着,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二太太简直又要喜极而泣了,当晚扎到他亲哥的床上,滚来滚去抱着不肯撒手,闲来无事还替他顺顺毛。谢主公再是不愿意理睬他,那也顶不住这番攻势啊,圈着个大活人倦倦睡去。
心想,没办法啦,就这么过吧。哥哥就哥哥吧,哥哥也不错。
如果没有什么理由再呆在他身边,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到时候如果哪天有心情了……算了算了,还是给他娶房好媳妇吧。
死断袖又睡不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某人早已从怀里挣脱出来,反而把他圈了个满怀。两个人手脚痴缠着裹了被子,呼吸牵缠,相当温暖。只是……
某人迷迷糊糊一睁眼:“阿……呀!哥哥哥哥!“
谢源黑着脸,狠狠拧小小鹿一把。
陆铭后来总是苦着脸:“我是堂堂八尺男儿啊,正是火气最旺的时候嘛,每天早上都会的。“
谢源拧他:“那每天晚上呢!“
陆铭一脸都怪你:“哥哥皮肤很好啊!蹭着一点就不行!“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因为濡湿而晶润,偷偷凑过来说,“真的一点都不忍不住的……”
谢源点着他的鼻子狐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小鹿盘算了一下,赶紧咬住他的尾巴:“我想起来啦我想起来啦!”
他哥立马狞笑:“那还给你人做……”
小鹿松口,偷偷摸摸往回缩:“其实我就想起来一丁点儿……我一半没想起来一半想起来了,嘿嘿。”
死断袖冷眼看着他。
小鹿垮了肩膀:“我没有想起来……你不要不理我……”
死断袖飘然转身仙风道骨,小鹿赶紧咬着他的尾巴尖儿挤进卧室,跳到床上盘成一团,老老实实。
唉,做人真难。
谢源把陆铭带回了西凉。
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大家都在忙着生孩子。嘤嘤因为怀孕似乎得了忧郁症,成天诚惶诚恐,总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大肚子弄死了。水贼头千里迢迢赶来陪老婆,具体方式是每天跟她从早吵到晚,有效牵引所有注意力,让她忘了自己是孕妇这件事。他还顺道跟谢源请示请示——一出生就来个滴血认亲,怎么样?
嘤嘤简直要把他挠成条。
盗曳天天在小荷的指示下吊嗓子,学习怎么唱摇篮曲,顺道埋怨主公太闹心了,到处乱跑,害得他不能专心学习。他还偷偷摸摸跟谢源说,一听他回来,龙头头就被秦煜拖走去戍边了,快感谢他漏口风。
素馨一个女人主持着宫殿,尝过权力的滋味,觉得这可真是逊爆了,还不如成天在教主身后剥葡萄,是故谢源一回来就跟他说不想干了,要撂下挑子打算再去嫁个人,让谢源留个心眼给介绍介绍。谢源把她介绍给了楼大将军,楼大将军哟了一声,赶紧跑去戍关。素馨很苦闷,每天盯着姬搏虎,思量着要给他找个太上皇。
只有姬搏虎一早起来,发现他叔回来了,喜乐非常,但是看他带着另外一个大高个草泥马,立马挑剔地爬在椅子上,打量起陆铭来。
陆铭看到这么个小鬼,戒备非常,闷闷不乐地瞪了眼谢源。结果姬搏虎跳下椅子,软绵绵地踩过去,踹了他一脚:“喂!你谁!”
陆铭皱着眉头,再次敌视地后退一步戒备盯。谢源大乐。回头等检查完小朋友的课业,告诫两人要好好相处。
陆铭抱怨:“他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