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看着笑容满面的歌德,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喝茶唠嗑,等到李长海、李富贵写好牌位了,老李将祖宗牌位在火炕烟囱下,立起来上了香,放了瓜果点心。
“去,给你们干奶奶把贡品送过去。”
早上是给干妈树上香。
这阵是给放贡品。
晚上放炮的时候还得给端盘饺子。
不单单是今晚上,初一、初五早上还得给端盘饺子,还有就是十五和二月二两天。
李长海、李富贵兄弟端着贡品就出了屯子。
这时候,各家各户都忙得差不多了。
老六、六婶最先到。
两手都拎着东西,六婶肩上还扛着一扇充当桌面的大门板。
歌德看着啧啧称奇。
就这大门板,正常情况下俩人都不一定能够抬得动,六婶却是一人就扛起来了,另外一只手还拎着一坛子高粱酒。
那坛子装酒,至少三十斤。
走起路来,不摇不晃,稳稳当当。
称得上是一句天生神力了。
反观老六,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鹅,走两步就喘气。
这身体,是真不行。
歌德一旁看着不开口,老李的嘴多损呐,张嘴就是——
“老六,牛耕地耕多了,容易累死。”
“尽瞎掰活,杵那干啥啊?帮忙。”
老六说着把做好的鸡和鹅递给了老李,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莫先生,到了。”
“刚来。”
“走走,回屋里,咱们歇歇,有老娘们干,肯定不耽搁事。”
老六打了招呼,就拉着歌德向屋里去。
不一会儿,屯子里除了站岗、巡逻的男人们就全到了。
等到李长海、李富贵回来,三张大圆桌和一张小桌上已经摆了凉菜。
三张大圆桌还是原来的人。
小桌上则是坐了老王、王家大小姐和黄当当,黄当当她娘,而且,小桌还是在一侧的房间,和中间的房隔开了。
谁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热情好客,但确实是有差距。
老李能放开,其他人不一定。
搁一块谁也吃不好,还不如分开了,谁也不耽误。
有了前车之鉴,今儿晚上喝酒,大家都收着了。
可不能连饺子都没吃上,就全都醉了。
席间大家慢慢喝,说着趣事儿。
过年,不就是这样嘛。
忙碌了一年,好不容易聚到一起。
彻底的放松、休息。
人一多,一说话,一热闹,时间就特别快。
一转眼,就到午夜前一刻。
饺子开始煮了。
对联开始贴。
两百响的大地红也铺好了。
李长海拿着香,往跟前一凑。
嘶——啪啪啪啪!
鞭炮脆响,老李笑呵呵地喊了一声。
“过年好!”
第十九章 年过.启程
一声‘过年好’,周围的老少爷们们一起端酒杯。
而小孩儿们就更热闹了。
他们可是等了一晚上了,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六婶家的小六子带着带着一群小孩开始给大人们拜年,当然了,拜年的时候,那手可是举得高高的。
干嘛?
要红包啊!
这时候,黑土地上可不流行嘴里说不要,愣是得把口袋撑烂的做法,而是光明正大的要。
“李伯伯,过年好。”
“六子叔,过年好。”
“莫先生,过年好。”
孩子们一声声叫着,那声音叫一个脆,叫一个甜。
含糖量至少百分之百。
老李、老六从身上掏出了早就包好的红包。
红纸包着一个铜子,四四方方的。
不多,就是一个喜气。
而歌德则是愣住了。
他没准备红包。
眼瞅着一帮小鬼凑到跟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歌德开始琢磨办了。
不给,肯定不行。
给,现场包也不合适。
老李一眼就看出了莫先生的难处,当即就要给打圆场——虽然屯子里的小鬼们是有数的,但是红包绝对是要超出不少。
今儿晚上是自己人,名儿早上可有其他屯子的来拜年。
不能现场准备,不是?
不过,有人比老李快。
是王家大小姐。
王小凤从里屋小桌一撩帘子走了出来。
“来来来,都给我拜年,莫先生的红包在我这。”
呼啦,所有小鬼就放弃了歌德,围拢在王家大小姐身旁。
歌德略带感激看了一眼王家大小姐。
这位王家大小姐没说什么,微微一笑,开始低头发红包,一声拜年一个红包。
同样也是一个铜子。
不是这位王家大小姐掏不起更多,而是入乡随俗。
要不然,别说一个铜子了,就算是包一个银元对王家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
吱吱吱!
里屋,黄仙芝冲自己女儿叫着。
黄当当眼中有些羡慕,却摇了摇头。
“娘,我不太习惯那样。”
黄当当向自己母亲解释着。
可是黄仙芝却是绕着自己女儿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吱吱地叫。
叫什么,坐在那的老王听不懂。
但意思是个啥,却能够猜到。
当即摸出一摞红包递到了黄当当面前。
“黄家小姐,您也去吧。”
“今儿是大年三十,图的就是个热闹。”
“这……”
黄当当有些犹豫,老王马上连连表示没事的,就是个热闹,一旁母亲吱吱叫声也越发激烈,最终,黄当当也拿着红包走了出去。
这下子,屯子里的小鬼们更热闹了。
孩子们欢喜,大人们更开心。
老人们说过,过年过的是个啥?
不就是过个孩子嘛。
有孩子了,过年才热闹。
不然,就几个大人,闲聊完了,最多搓麻,能有多大意思。
几个孩子凑一起才有年味,步行你去看,年画上画的,是不是娃娃,谁家也不可能在年画上给你画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着就不喜庆,跟门神似的。
当然,您要硬在上面画一五大三粗的汉子,当年画,也不是不行。
最多说您一声牛批。
而您要是画一漂亮小姐姐,这声牛批就得更响亮了,衣服越少越响亮。
不过,也极有可能挨鼻窦。
但凡被父母看到了,那就得大鼻窦呼上,大过年的也算是个响。
歌德坐在一侧看着喜笑颜开的孩子们,【心】再次一动。
【归乡者.团圆】又向前走了一步。
不大,却有实质进展。
等到红包拿了,小鬼们准备出去点炮仗的时候,小鬼们的母亲走了过来。
“来来来,娘给你存着,以后再给你。”
说着这话,女人们就把小孩手里的钱包收了。
小孩子这么小,知道个啥,钱多不是好事。
收了,才是正经。
更何况,她们还得给别人家的。
一来一去,正好。
小鬼们挨个掏出了还没有捂热的红包,有不想给的,自己老娘一瞪眼,就得老老实实交出来,比如说小六子。
他娘一瞪眼,他就想到他娘剁狼那模样,浑身直哆嗦。
“去吧,记得点炮仗的时候,躲远点。”
六婶和其他当娘的一样,嘱咐着自己孩子。
而这个时候,李长海、李富贵换上了大棉袄二棉裤,拎起了火器、长刀。
他俩是后半夜执勤。
前半夜的小伙子们回来,六婶这些女人们又给端来了放在笼屉里的菜——都是没动过的,年三十可不兴吃剩菜。
这一波开始后,大部分婆姨就回去歇着了。
过年的时候,女人们才是最累的。
家里面,里里外外都得女人们才能拾掇利索。
靠男人?
母猪都得上树。
男人们则是熬夜通宵喝酒。
有些干脆就开始了搓麻。
老李、老六这些不爱这个,就是喝着酒聊天。
不一会儿,门帘一撩,胡一刀走了进来。
“大家,过年好啊。”
“这天儿真冷,冻耳朵。”
胡一刀边往里走,边说。
看着走进来的胡一刀,老李、老六那是真的一惊,要知道,在奉城里,胡一刀绝对是大人物,比王家还大的人物,摸着天的那种。
前面来的时候,两人就惊诧了半晌。
没想到年三十还来了。
而且,恭恭敬敬地在莫先生跟前行礼,将以盒子举过头顶递了过去。
这姿势称得上大礼了。
看那腰,都呈九十度了。
“行了,起来吧。”
歌德接过装有两张【宝卡】的盒子,轻声道。
“嘿,谢谢爷。”
胡一刀笑着直起了腰,然后,又冲着老李拱了拱手。
“李掌柜,过年好,这天寒地冻的,一刀想向您讨口酒喝,实在是太冷了。”
“来来来,上炕。”
老李连忙招呼。
莫先生能摆谱,那是莫先生有着能耐。
他老李有个屁,哪敢在胡一刀面前摆谱,城里的铺子不想要了?
胡一刀摆手拒绝了,老李给他单独来一桌的提议,就这么凑到了刚刚值完勤的年轻人中间,要了副碗筷,就主动把酒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