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之手 (牙齿)

鲁斌心里暗叹：“照这样看来，俄耳甫斯被后辈击败的恼怒很浓重。尽管嘴上不说，他的心里肯定不好受，把怒气宣泄在色雷斯和上马其顿人的头上，实在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特洛伊之战卷进来的王国、城邦越来越多，希腊联军不分好坏地攻击、荡劫战利，也大大地激怒原本持中立立场的友邦。

随着双方阵营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彼此之间结下的仇恨也越来越深，就连奥林匹斯圣山的诸神，也开始介入这场空前绝后的人间战争，而不仅仅是充当壁上观的看客。

一部分神灵由于金苹果之约，同情特洛伊人的遭遇，选择庇护他们，包括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女神的老情人战神阿瑞斯，以及特洛伊的保护神阿波罗，狩猎与月神阿尔忒弥斯没有表态，不过按照祂的行事风格，向来是站在兄弟的一边。

至于希腊联军也有诸神的庇护，以神后赫拉为首，智慧女神雅典娜，两位都是金苹果之约的失意者，对帕里斯王子忿恨不已，连带把特洛伊人也恨上了。由于建造不可攻破的雄城，而没有得到任何报酬，海王波塞冬也站在特洛伊人的对立面。诸神的使者赫尔墨斯也在此列，原本还有火焰与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不过诸神工匠被鲁斌关押在神狱塔耳塔洛斯，没有卷进这场人神大战。

中立阵营的神灵，有圣山之巅的伟大之鹰，沉默的冥王哈迪斯，谷物与大地女神德墨忒尔，以及酒神狄俄尼索斯。

特洛伊之战开启至今已有半年，发生了一件别人想不到的事情。密西亚王国的太阳祭司克律塞斯，由于其女儿克律塞伊斯，被阿喀琉斯带人掳走，于是虔诚地祈求面目璀璨者，想要从希腊联军的手里赎回来。

太阳神阿波罗并不想太早插手特洛伊之战，一直拖延着没有回应，过了六个月后，包括众军之首阿瑞斯在内的圣山诸神都下界参战，祂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才回应自己的祭司。

克律塞斯高兴极了，手持象征和平的金杖，上面缠着太阳神阿波罗专属的橄榄枝，并带了一大笔赎金，装满一辆双轮马车，前往希腊联军的驻地，恳请胫甲坚固的希腊人归还他的女儿。

由于和平金杖的缘故，太阳祭司克律塞斯受到基本的使节礼遇，橄榄枝更令联军里部分信仰太阳神的战士，友好地打招呼。

他顺着有心人的指点，走近联军的议事大帐，向周围看热闹的兵勇和好奇的希腊王子、英雄们大声说出自己的要求。

“尊敬的阿特柔斯的儿子们，胸襟广阔的希腊战士们，希望圣山神灵保佑你们攻占特洛伊，并能顺风顺水地返回各自的故乡。我是太阳神阿波罗的祭司，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我的赎金，归还我的女儿，我会为你们向神灵虔诚地祈福。看在太阳神阿波罗的份上，我希望你们能归还我的女儿。”

周围的希腊兵勇们听到老人的话，看见他头发斑白的沧桑模样，心里就生出几分同情，起先是稀稀落落的掌声，随后感染力十足地影响到所有人。

可是，联军统帅阿伽门农不同意，对于疑是特洛伊盟友的太阳祭司，心里存着很深的警惕，对他逞动口舌之利，说服普通战士支持，更是嫉恨交加。

尽管克律塞伊斯是阿喀琉斯带兵掳掠的女奴，却作为战利的一份，转交到他的营帐里，由于充满青春气息的柔软身体，还保存着花冠的少女身体，令迈入中年的阿伽门农非常满意。

他早已厌倦盘踞在迈锡尼王宫的老女人，不愿意失去令他雄风大振的美丽女奴，因此对求见的太阳祭司克律塞斯非常反感。

“可恨的老家伙，不许你再出现在我的营帐附近。你的女儿已是我的奴仆，今后仍然是我的奴仆。我要把她带到希腊，把她带进迈锡尼，住在超过一百座房间的王宫，让她一天到晚给我纺织！不想惹我发火，你就赶快离开，滚回破败肮脏的老家！”

阿伽门农发起怒来，威势实在惊人，简直就是凶焰滔天，毕竟掌控着千艘战船，十万人的联军，权势不是迈锡尼国王可以同日而语。

太阳祭司克律塞斯惊恐不安地退下，不敢声张自己的要求，默默地离开希腊联军驻地，来到海水拍打礁石的岸边，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举起瘦骨嶙峋的双手，虔诚地祈求。

“面目璀璨的太阳神阿波罗，你的光辉照耀眼睛可见的大地，直到世界的尽头。请听我的祈求，一位虔诚祭司的祈求。几十年来，我日复一日地清洁您的庙宇，挑选最好的祭品，尽心尽职，不敢有丝毫疏忽懈怠。你知道我所说的都是实话。我秉承你的谕示，前来希腊人的营地，为了赎还被强行掳走的女儿。可惜，希腊人拒绝我的合力要求，无视您的威严。我在此祈求你施展神威，报复骄狂的希腊人，让他们知道银弓之王金箭的利害”

远射者阿波罗听到祭司克律塞斯的祈求，祂很清楚其中的缘由，带着银光闪闪犹如弯月的神弓，装满箭壶的黄金箭矢，怒气冲冲地离开奥林匹斯圣山，下界前往特洛伊。

黄昏的余晖爆发出燃烧如火的暮光，远射者阿波罗脸色阴沉，由于掌握预言的神职，轻易蒙蔽联军内部预言家、祭司的眼睛和耳朵，来到希腊联军营地的上空，把蕴含瘟疫的毒箭，一支接一支地射下去。

中箭者，不论男女老少，牲畜禽鸟，都患上急性的瘟疫，转眼间悲惨地死去。

第四百九章特洛伊之战（二十一）

起先，远射者阿波罗只是杀死生蛋的鸡鸭和传信的鸽子，以及奶牛、战马等大型牲畜。可惜，希腊人对此并不以为意，毕竟掳掠到的战利，就可以轻易地补上缺口。

希腊人无视神灵威严的反应，极大地激怒了远射者阿波罗，祂手持的银弓射出的瘟疫之箭，开始瞄向骁勇善战的希腊战士，甚至战船的掌舵人和军队的将领，都是希腊联军的中层。

效果很快显现出来！被祂射中的凡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营地附近的火化场，焚烧尸体的柴堆昼夜不停。

圣山诸神沉默不语地看着阿波罗惩罚希腊人的举动，站在特洛伊阵营的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等神灵，都为远射者的狠辣手段欢欣鼓舞；至于庇护希腊联军的神后赫拉等诸神，也不想轻易插手进去干预，而是等到阿波罗的怒气发泄地差不多了，才悄悄地开始行动，试图挽回局面。

借助藏在阿喀琉斯营帐的裂海三叉戟，鲁斌冷眼旁观这场神灵亲手制造的灾厄：“没有一个半人半神的英雄死在瘟疫之箭下，远射者阿波罗果然谨慎，掌握分寸很到位。祂的利箭只是用来对付动物和凡人，未免有些大材小用。神灵的愤怒怎么可以没有鲜血的牺牲？祭品，献上几个希腊英雄的生命吧！”

连续九天的瘟疫肆虐，希腊联军营地上空被愁云惨雾笼罩，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悲伤填满，即使毫发无伤的英雄，看见身边的伙伴、朋友悄声无息地倒地死去，内心同样震撼不已。

在第九天的夜晚，神后赫拉觉得时间成熟，远射者阿波罗的箭壶也干瘪下去，才悄然离开奥林匹斯圣山，化身为和风细雨吹进希腊第一英雄阿喀琉斯的营帐，耗费百倍的神力，才给予命运之子以启示。

赫拉伸手拂去迷雾，令阿喀琉斯在梦中，看清楚希腊人遭受如此悲惨厄运的真相：金箭银弓，太阳祭司，女奴，一颗颗珍珠似的片段，被一根线索串联起来。

阿喀琉斯豁然坐起身，浑身冷汗直往外冒出，毕竟他在梦中看到的“真相”，令忒提斯之子也忍不住心悸。

这时，一股徘徊在帐篷里的潮湿冷风迅速掀开边角的篷布逃离，就像不想被阿喀琉斯发现似的。

第二天早上，阿喀琉斯利用自己的威望，以及联军重要将领的身份，提议召开紧急会议，请来随军祭司和占卜人卡尔卡斯，将自己梦中看见的破碎场面和奇特的象征物说出来。

“昨天下午，我在火化场送走了麾下两位出色的将领，和二十多个骁勇善战的斗士。夜里，身心俱疲的我在营帐里休息，梦见金光闪闪的箭矢，流淌银光的弯弓，还有祭司的权杖，以及白皙的肩膀上，清晰可见的黑色荆棘圈。我相信，这是神灵给予我的恩典，揭示联军营地近期层出不穷死亡背后的真相。”

预言家卡尔卡斯能够占梦，每次都奇准无比，指点过不少希腊王子趋吉避凶，因此深受在场英雄们的信任。他听完阿喀琉斯的话，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看了身边的联军统帅阿伽门农一眼，缓缓地站起身。

“在座的各位英雄，神一样的阿喀琉斯没有说出这些话，我还对现状一无所知，当他说出梦中的场景，我已经有所发现。”

“金箭银弓，只有奥林匹斯圣山上，面目璀璨的阿波罗大神才拥有。祭司的权杖，必定是不久前，带着满载金银珠宝的双轮马车，进入联军营地的太阳祭司克律塞斯。至于肩膀的荆棘圈，只有烧红的烙铁，在奴隶的身体留下的印记才符合。也只有容貌出色的女奴，才有肩膀烙印的资格，未必避免降低她们的价值。”

“也就是说，如今我们联军营地发生的连续死亡，肯定不是防疫手段没有做好的缘故，而是伟大的远射者阿波罗殿下，将愤怒的火焰降落到我们头上。在座的各位，面目璀璨的阿波罗殿下为什么如此愤怒，原因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