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下马背,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虽然她不是医生,但是她能尽力关怀伤者。拉克丝一心以为,灾难的规模足以让她估计得到帐篷里的惨况。
但她错了。
躺在羊毛毯上的幸存者足足有上千人。她听到父母亲为失去的孩子哭泣,有情人紧抱着死去的爱侣不放。最使人心疼的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脸上挂着迷茫和害怕的神情,呆滞地不知所措。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穿着血迹斑斑的围裙,在锡盆里洗手。她迈步向他走去。
“埃萨医生,我可以做些什么吗。”她问道。
他转过身来,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他好不容易才稍稍拨开了笼罩在他身上的悲伤。
“冕卫小姐。”埃萨微微鞠了个躬。
“叫我拉克丝就行。”她说。“请问,我可以做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说:“我的女士,您善良有福,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这里的可怕事情。”
“全都告诉我吧,埃萨。”她严肃地说,“我是德玛西亚人,我们理应相互照顾。”
“如您所言,请原谅我。”他疲惫地又叹了口气。“您的到来对伤者将是莫大的安慰。”
埃萨带她来到一个年轻男子面前。他躺在帐蓬深处的一张简陋小床上。看到他狰狞的伤口,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的整个身子都被压烂了。眼睛被绷带绑住,还在不断渗出血来。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正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拉克丝猜测他应该是一个士兵。
“他从倒塌的废墟里挖出了一家人。”埃萨说。“然后又去寻找其他幸存者。但余震一来,一座建筑物正好倒在他身上。瓦砾压碎了他的肺,还有玻璃片插进了他的眼睛。”
“他……还能活多久?”拉克丝小心地压低声音问。
“只有神知道。但恐怕不会太长了。”他说。“如果您可以陪陪他,也许他在投入面纱之女的怀抱时能够不那么痛苦。”
她点点头,坐到那濒死的男子身边。她握住他的手,感觉自己的心也要碎了。埃萨感激地笑笑,继续救治那些他还能挽救的伤者。
“真暗啊。”男子因她的触碰而醒来。“天哪,我看不见了!”
“稳住,士兵。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拉克丝说。
“道森。”他嘶哑地回答。
“你和多恩霍尔德的那位英雄同名吗?”
“嗯。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吗?这是我们和那些野蛮人的一笔老帐。”
“相信我,我清楚得很。”她露出怅然的笑容。“我哥哥在小时候经常提起。那时他每次都要我当弗雷尔卓德的海盗,而他自己就当道森。他赤手空拳就能打倒剥皮怪,一个人守下整个海港。”
“我想和他一样。”年轻人说。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呼吸。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一串血珠从绷带底下滚出来,像红色的泪水。“我想对得起我的名字。”
拉克丝双手捧起他渐渐冰冷的手。
“你做到了。埃萨告诉了我你的事情。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德玛西亚的英雄。”
道森紧绷的脸庞松懈了一点,喉咙发出嘎嘎的声响。他的力气正在消失。
“我为什么看不见了?”
“你的眼睛……”她缓缓说道,“我很抱歉。”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埃萨医生说,有玻璃碎片插进去了。”
男人的呼吸声变得尖锐起来。
“我要死了。”他说。“我知道……可要是……能……再见一次……德玛西亚的光……”
拉克丝感到魔力在身体里搅动,她马上低声吟起光照者教给她的咒语,压抑着不让魔力涌上来。多年来,她学会了更好地控制她的力量。但有些时候,当她的情绪难以控制,力量就会蠢蠢欲动。她环顾四周,趁没有人注意,把指尖放在染血的绷带上。她将光辉的精神力透过他的头骨,传到到他眼睛中仍旧完好的部份。
“我没法治好你,但是我至少可以送你这个。”
突然,道森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德玛西亚的光芒正在他的脑海中闪烁。
“真美啊……”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为了德玛西亚
她上次来北境的福斯拜罗镇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拉克丝不太确定,但算起来应该有七年了。那时候盖伦刚刚离开家,进入无畏先锋开始训练。余下的家人一同北上,祭拜曾祖父福斯伊恩的陵墓。拉克丝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一路上唉声叹气,阴雨绵绵下个不停,沟壑崎岖,碎石遍地,先祖之墓似乎遥不可及。她原以为将会看到堪比英勇之厅的大理石陵寝,但最后迎接她的只是一座长满野草的低矮坟茔,旁边是高耸的悬崖,她的期待也就像是从悬崖上一落千丈。坟前有一块大理石板,上面刻印着曾祖的辉煌事迹福斯伊恩和那只恶魔一起从悬崖上坠落。曾祖父受了致命的重伤,而一柄德玛西亚的钢剑则洞穿了那魔物的黑心。
当时下着大雨,今天也在下着。北方的冻雨倾泻而下,冲刷着犬牙交错的群山。这道山脉便是德玛西亚和弗雷尔卓德间的天然屏障。此刻,一场风暴正在北方的山峰背后酝酿,但高山挡住了乌云,低处的山坡开始逐渐披上德玛西亚松树的绿毯。虽然青松不畏严寒,顽强地生长着,但却被常年的北风吹弯了腰。向东西两侧望去,无尽的山脉渐渐被蔚蓝的阴霾覆盖,天空则是压抑的暗黑色,就像她哥哥不苟言笑的性格。北边,高原的半山腰被森林覆盖,遍布悬崖和裂谷。这是一片险恶的土地,凶残的生灵和狂野的怪兽,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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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6章 星火
拉克丝是两周以前动身的。从德玛西亚到埃德萨,途径皮纳拉转到里索斯,再从里索斯到维罗斯,最后终于抵达了龙禽之城密银城。她在骑士之岩脚下的亲戚家停留了一夜,然后继续深入德玛西亚西北边陲。她立刻就感到村庄和村民们气质上的变化,她知道,德玛西亚的心脏地带已经被她甩在身后了,就像旗帜被烈风无情地撕扯剥离,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兀自摇晃。
郁郁葱葱的肥沃土地变成了风沙侵蚀的贫瘠荒野,零零散散地点缀着金雀花和蓟花。银翼龙禽躲在云层上方互相追逐,鸣叫声回荡在九天之外。北风带着弗雷尔卓德寒冰的温度袭来,空气越来越冷,村落的外墙也越来越高。到达福斯拜罗的最后一段旅程漫长而又辛苦,但她最终还是到了。拉克丝暗自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
“神殿就快到了,星火。”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他们会给你准备稻谷和温暖的马厩,我保证。”
马儿晃了晃头,发出一声鼻息,不耐烦地跺了下蹄子。拉克丝脚跟轻磕,驱着疲惫的星火沿着车辙印走向福斯拜罗的大门。
小城傍水而建,横跨在蟒江的两岸。这条河发源自高山,一路蜿蜒,最终从西海岸汇入大海。平整的花岗岩城墙顺着山势起伏,城中的房屋大多用石块、旧木和琉璃瓦修成。东边耸立着光明使者神殿的塔楼,塔顶的火盆散发出温暖的光亮,仿佛是在暮色中迎接她的到来。
拉克丝掀开蓝色斗篷的罩帽,散开了金色的长发。她充满年轻活力的脸庞上,一对海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坚决的神光。她解开马鞍上的一根皮带,取下手杖,握着金漆乌木的把柄,轻轻地提在手中。两个人影出现在铁皮大门顶端的哨塔上,每个人都握着一柄白蜡木和紫衫木制成的强弓。
“停下,旅行者,”其中一名守卫开口说道。“城门已经关了,明早再来吧。”
“我是拉克珊娜?冕卫,”她说。“如你所说,天色已晚。但我远道而来,是为了祭拜曾祖。如能略施通融,我将感激不尽。”
那个人在昏暗的暮色中定睛细看,然后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他认得拉克丝。虽然她上次来到福斯拜罗已经过了很久,但盖伦总是说,人们只要看过一眼拉克丝,就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冕卫小姐!请您原谅!”他惊呼一声,便转身对其余卫兵下令开门。
拉克丝稍稍放松了星火的缰绳。伴着沉重的铁链盘绞的声音,大门缓缓升起,收进了城墙。拉克丝等到大门升到足够的高度,便入了城,一群匆忙集合起来的礼遇方队正在迎接她十名身着皮甲的士兵,蓝色的披风上别着银质的胸针,形状是统一的双翼利剑。他们是骄傲的德玛西亚士兵,然而他们却不知为何显得无精打采,眼神里充满疲惫。
“欢迎光临福斯拜罗,”刚才那个城门塔楼里的人对她说。“荣幸之至,小姐。地区法官吉赛尔得知您驾到,一定会非常宽慰。可否由我分派一队士兵,护送您前去她的宅邸?”
“谢谢,但不必了,”拉克丝一边说,一边回想这个人的措辞。宽慰?“我与光明使者神殿的佩妮莱修女已经有约在先。”
她正打算继续前进,但她觉察到这名卫兵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又轻轻勒住了星火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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