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之血 (不祈十弦)

艾露卡多面色一变。

但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她的尖叫便戛然而止。在仿若梦幻般的星海中，周围的一切陷入了绝对的静谧。

那是沉默祷言——

罗兰没有唱出一个字的祷言，却发动了沉默祷言的效果。

但是，艾露卡多没有后退。

那不是属于她的战斗方式——

她如同一个真正的怪物那样裂开了嘴巴，狰狞锋利的利齿闪耀着可怕的光芒。

艾露卡多只是向前迈了一步，以更加可怕的速度和力道，重重的轰出一拳！

然而同样。她的攻击还没有触及到罗兰就近乎完全停滞。

这次，艾露卡多终于感受到了其中的一丝丝奥秘。

那并非是时间的减缓或是空间的无限拉长——要说的话，艾露卡多是被浓稠了上千倍、却依旧是气体的空气锁死的。

密度、重量还是数量？

防御向的、起源吗……

破碎的词汇在艾露卡多不断燃烧着的理智中隐约拼凑起来。

她再次抡起拳头，以一拳快过一拳、一拳重过一拳的简单粗暴的攻击不断砸向罗兰。

只要知道了其中的原理，那么对于艾露卡多来说就没有什么是无法击破的。

她便是这样的食脑妖——生而为王，光明正大。

没有伪装的必要、没有委屈自己的必要。只要想要什么，去抢就是了；只要看什么不爽，毁掉就好了。

还被人们敬畏的称为“天灾”的时候，食脑暴君艾露卡多信奉的便是这样纯粹的、绝对的暴力。

一击不行就两击。两击不行就一千击。

无限的提高力量、提高速度、提高反应能力、提高恢复能力……只要这样做了，就绝对没有无法摧毁的敌人。

有的话，那就是自己还不够强。

攻击连续无果，艾露卡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狰狞。

但这时。仿佛被艾露卡多惹怒，又仿佛罗兰所孕育的东西终于成熟——罗兰盛开了。除此之外无法形容。

两片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的巨大光翼从闪耀着银白色光辉的罗兰身上展开。

那光翼是由两条相互纠缠成螺旋形的光带组成的。宽度的话接近有十米宽，向着斜上方伸展着。

那四条巨大的光带将原本缠绕在罗兰身边所有的光全部带走。顿时，罗兰身边再次暗了下来。露出了其中的内容物。

正如罗兰之前所宣誓的一样——那绝不是人类可能拥有的姿态。

密密麻麻的，如同魔纹一样的深灰色的赞颂词在罗兰的全身各处以神秘的图案浮现。完全失去血色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赞颂词甚至已经占据了超过六成的皮肤。

他的脸上倒是意外的没有很多深灰色的魔纹，唯有额头上，有类似荆棘一样的图案藏在他的头发下面，透过发丝的阻挡隐约能够看到。

银白色的光聚集在罗兰及腰的长发上，将黑色的长发完全染成了银白色，在空中自由的飘散着。

罗兰的双脚离地，双目紧闭，在空中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悬浮着。

那绝非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姿态。但若说是神明的话，又反而过于纯净。

莫大的危机感从艾露卡多心中产生。

她毫不犹豫，俯下身子紧贴着地面向后一跃，四肢紧紧扒住被罗兰清洁过一次的地面。

如果需要的话，艾露卡多随时可以用比后退时快出数倍的速度向罗兰扑去。

之前的连续攻击已经让她找到了突破罗兰防御能力的诀窍。

那并非是防御型的起源，只是因为艾露卡多的种族而被排斥。

换言之，只要抛掷石块或是用声波——

……啧，声波还是算了。

艾露卡多的脑中混乱的思绪快速运转，只等着调整好状态之后便能够给罗兰一个教训。

但还不等艾露卡多落地，“罗兰”便猛然睁开了双眼，直直的望向了艾露卡多。

他的瞳孔彻底变成了完全的水银，在“罗兰”那没有一丝感情的注视下，熊熊的白色圣火便猛然在艾露卡多身上燃烧了起来。

顿时，艾露卡多感到了剧烈的不适。比起之前被罗兰施展的洗礼咏唱钉在地上还要难受。

艾露卡多身为告死鸦，本身就对各类即死效果有极强的免疫效果。但此时，她却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罗兰的圣火中蕴含着的，已然不是长眠导师特有的“导向死亡”的神力，而是相对低级了很多，但却更加纯粹的“净化”的力量。

那是因为罗兰并非是真正凭借自身的起源力量来攻击艾露卡多，而是将自身基石化，变成完全的概念的怪物。

因为灵魂异化的程度不够深，导致灵魂完全无法承受基石要素的力量，反过来被纯粹的概念污染——就原理和效果来说，这和起源暴走没有任何区别。

准确的说，罗兰此刻的状态便等同于五分之一的起源暴走。

艾露卡多忍受着低级了不少但对她却反而更有效的白色圣火的灼烤，快速的移动着。

而“罗兰”的目光就一直跟着她。凡是被罗兰的视线扫过的地方，白色的圣火便熊熊升起。仅仅片刻，艾露卡多的走位就因为她自己的高速移动而被彻底封死。

这时，“罗兰”却突然张开嘴巴，唱起了歌。

“d鱍?觽殎cf?濂卌癪倠i;释yo(茙——”

那并非是人类所能理解的歌声，但哪怕是无神主义者也不得不承认那歌声中的神圣。

但是艾露卡多能够确定，那歌中使用的，绝不是存在于法恩斯世界的任何语言。

可还不等艾露卡多冲到罗兰身边，她的脸色便再次剧变。

如同北地的寒风、伴随着周围腐朽的空气同时出现在了“罗兰”的身边！

第二百三十三章冥土

“罗兰”身边的空气中渐渐有一丝霜白色的痕迹浮现。

还不等艾露卡多冲过来，大片的浓雾一般的白色霜迹便在“罗兰”身边凭空浮现、急速蔓延——眨眼间便已连成一片，完全将“罗兰”的身形遮蔽。

如同被关掉声音的灾难片一样。在沉默祷言的作用范围内，唯有“罗兰”的歌声响彻天际。沉默、却如刀般尖锐的北地疾风从罗兰身边无端的显现出来，成螺旋状将罗兰完全包围，向空中席卷而至。

狂暴的霜白色飓风已不可阻挡的态势向周围急速扩散。

在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内，这白色的飓风就已经开始扩散了数十倍。罗兰周围百米之内的树木被风剧烈的吹拂，连树干都弯曲下来，肉眼可见的被白色的霜迹布满、冰封，然后破碎成渣。

如果从高空中看的话，那霜白色的飓风在罗兰周围反而是最狭窄的。飓风成漏斗形，在千米的高空上才开始扩散出去，最后触及到白塔的结界的时候，已经扩散成了席卷数千米的狂暴风暴。

但好在，飓风中的寒气到了那种高度已经几乎消散殆尽。白塔的结界甚至连符文都没有亮起就已经将其牢牢遮挡在内。

然而，地上的北风却是寒气逼人。

在空中高高低低的悬浮着的星辰和罗兰身边的暗灰色光团渐渐也被寒风吹动，凝结成冰封的钢针和黑曜石羽毛裹挟在寒风之中。

艾露卡多的身体在暴风之中剧烈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直接吹飞出去。

这本是不可能的。

区区暴风而已。艾露卡多只需一拳便可将其击破。

但是，做不到。

并非是打不碎。而是碰不到。

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试图反抗万事万物终将迎来的长眠命运。逃离死亡、将向世界索取的一切归还到世界的责任的亡灵是毋庸置疑的污秽。

而在罗兰身边涌动着的，是无比纯粹的洁净。

长眠导师所说。人的尸肉是不洁净的，因此不可用做对神的牲祭；人之一死，终将化为尘土，因此地上的尘土也是不洁净的，凡碰到的也都要成为不洁净的。

她曾说，人需得遮脚遮手遮面而行，方可抱有洁净，不致被尘土玷污——

而全身都被完全的“洁净的”概念充满的“罗兰”，只要存在就会将一切不洁的存在净化。

光是被“罗兰”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着。她全身的皮肉便剧烈的燃烧着，在炽白色的火焰中发出腥臭的焦糊气息。但那气息仅仅飘散到空中，便瞬间消融殆尽。

罗兰身边的那种无形的纯净的空气被风裹挟着，扩散在整个盘旋上升的龙卷中。

顿时，就连他周围的飓风也一同变得纯净。艾露卡多完全被排斥在外。

如果想要打破这种分别，就要拥有连纯净与污秽的界限也一同击碎的力量。

简单来说，就是艾露卡多的蛮力必须足以到达击破起源、能够击碎虚幻的概念才行。

进化到那种程度的话，就连纯粹的暴力也会升华成一种概念。

很显然，艾露卡多当然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如果她有这种能力的话。当初泰尔仿造的誓约束缚之链根本就不可能捆得住她。

除非是作为“天灾”的艾露卡多——在作为毁灭这一现象的具现化的前提下，她倒是有着足够的位格可以忽视一些不完善的法则。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艾露卡多身上的异化再次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