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铁做的,外面上了锁!
一种危机感在女孩心中慢慢滋生了开去。她被关起来了!
她浑身冒汗,这个空间被封闭起来了,没有窗户,打不开门,她的脊背紧紧贴着门,她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她呼吸困难,不断张大嘴呼吸,她感觉她快死了。
她要出去,她发狂地踢着门,脚趾头都肿了,她不想死,她要出去!
她回到了六岁时候那场可怕的事故,汽车渐渐沉入了水底,她看着水一点点从车缝隙里蔓延进来,将空间慢慢填满,她无法呼吸,打不开车门,敲不破车窗,她连哭都忘记了,只有满身心的恐惧,等待着死亡一点点地迫近,她却无能为力。
女孩抓着把手,就好像溺毙了一般,眼睛微微有些泛白,然后她渐渐倒下了。
她的空间幽闭症就像她弟弟的腿疾一样,怎么都摆脱不掉。
☆、Chapter16
天亮了,比原来更灰暗了一层,但是男孩知道天亮了。这是一种习惯,他每天都会准时醒来。
男孩抱着枪支,他看到远处的那两座活火山口正冒出浓烟,好像整座山都燃烧了起来。他可以闻到很重的硫磺味道,还能听到荒山上的枯木一点点坍塌的声音,甚至是石头滚下山相互撞击的声音。他感受到那股热浪从远处一层层扑过来,就像坐在火堆边一样。
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腰,他被吓了一跳,一个人正坐在他的不远处吃东西,是的,那是一个人,男孩揉了揉眼睛。他用枪指着他:“怎么是你?你昨天不是偷偷潜入了吗?”
埃里克嘴里咬着肉干,他可不怕枪口,他知道他不会开枪,他说:“看来你并不想看到我,就因为我杀了那条狗?不过我也不想看见你,你对我来说就是个累赘,就算你爸爸和姐姐被抓了我也不会带你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男孩一听,他呆了一会,他相信了,他从小坡上连滚带爬地滑下去,滚到了埃里克的脚边,他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男孩的脸脏得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布满清澈的泪水,他说:“你说什么?我爸爸和姐姐被抓了?”
埃里克推开了他的手:“你最好不要动手动脚,滚远一点,我看你可怜才告诉你的,这点食物给你,你放心,不是狗肉,是植物。”
埃里克把他昨天晚上偷的烤好的植物分了一点给男孩,然后他就走了。他已经仁至义尽。他从来都知道怎么样做才会对自己最好,他可不会带上这个一条腿粗一条腿细,连逃跑都困难的残疾人!他就是靠他的爸爸养着,如果没有他们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去!
男孩放声大哭,他就坐在枯草堆里嚎啕大哭。
埃里克对他嗤之以鼻,一个只会哭的孩子,还配称自己是个男人!可笑!
男孩哭了一会,经不住食物的诱惑,他一口气吃光了那些东西,其实他已经不那么讨厌埃里克了,至少他看见他觉得他不会伤害他。他告诉了他爸爸和姐姐被抓的消息。他觉得在这样的世道里,埃里克可以称得上是个好人了,虽然他不会原谅他杀害了那条可怜的狗!
好人和杀可怜的动物相互矛盾吗?男孩不知道。
他趴在土坡上,看到小镇的入口处,有几个强壮的男人在巡视,又有几个幸存者赶到了这里,他们在排队进入。
男孩摩挲着手里的枪,他依依不舍,可是他不能带枪进去,这是他们最高级的武器。他学着爸爸的样子将所有的东西都埋好,确保不会有人发现,然后他两手空空地爬下了山,他摔了好几次,摔得浑身都是灰尘,脸上头发上都是,好像他刚从粉堆里爬出来那样,他一抹脸,用袖子一擦,灰尘都会跑进他的嘴里,他连口水都舍不得吐一口。
他一瘸一拐地,走路姿势非常不好看。但是没有人会在意他有多难看,至少从前很多人都不会注意他,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他远远地望着那些排队的人,男孩心里有些紧张,他用力把唾沫往下咽,一下又一下,直到觉得喉咙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口水了,他的眼睛直愣愣望着那边每一个衣衫褴褛落魄的人,他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就像一只乌龟那样,他的背弓着,这个样子有些滑稽,如果不是他眼睛在动,会放出光,他一定更像几根倒在一起被烧焦的枯木,或者被熏黑的岩石。
那里有一块巨大的招牌,上面简单写着幸存者招募的告示,中英文两排,字是用油漆刷上去的,红色的油漆,上面粘了一层灰,看上去暗淡无光,就像一只腐烂的番茄发出的那种颜色。
那个叫牙膏的黑人,热得脱光了上衣,赤着上身,他的肋骨排布在身体上,很可怕。如果他和被烧焦的尸体躺在一起,闭上眼睛,一定很难区别出来。他双手都是泥土,就在早上眼睛能分辨出事物的时候,他找到了昨天被射杀的那具尸体,他默默埋葬了他。
他没有哭,只是在他的坟墓边上坐了一会,他在坟头什么都没有留下,石头、树叶、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把他埋了,就像人们埋了一只动物那样,没有名字,也不会有人去奠基他。
他没有眼泪了,他连尿都很少撒了,所以不管这个小镇里有什么,他都会去。
他和男孩同时想去排队,两个人都怔住了,相隔了五米的距离。他们都有点害怕对方。
他们都等着对方先去排队,自己能够站在背后。
或者他们谁也不愿意将背后交给对方。
牙膏先举起手说:“我没有武器,你看我只剩下一条短裤了。”
男孩看到他浑身上下的确只有短裤和一双鞋了,看来他也将自己的东西藏了起来。
男孩有一把刀,这把刀姐姐每天都会磨,非常锋利。他说:“好吧,我站在你的前面,你不要想偷袭我,如果你偷袭我的话,我就不客气,我说话算话。”
牙膏对男孩“说话算话”这句话印象非常深刻,他深信不疑,他惶恐地点点头。
于是男孩就站在了牙膏的前面。
牙膏和他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男孩问他:“牙膏,昨天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牙膏的眼白非常白,眼珠子很黑和他的皮肤一样黑,大多数时候他的眼白总是非常醒目。
他的眼球总会灵活地转动,充满着惊恐谨慎,他说:“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路上遇到的。”
男孩哦了一声,他问:“你们相处多久了?”
牙膏说:“我记不清了。”
男孩说:“那你难过吗?”
牙膏回答:“我说不清。但他解脱了却是事实。”
男孩又说:“如果有人杀死了我的亲人,我一定会很恨他,你恨我吗?”
牙膏一怔,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心虚,他厚厚的嘴唇往外翻着,泛着白。浑身黑色的肌肤像缎子那样发亮,那是他出的汗。他的厚唇抖了抖。他看着鞋子上方探出头来的满是泥污的大脚趾,他说:“我不知道。”
男孩又问:“你怕我吗?”
牙膏又说:“不。”
男孩:“既然不怕我,你可以恨我。”
牙膏又说:“不。”
男孩有点不理解他。
牙膏说:“到你了。”
男孩走了过去,接受检查。
杨京看到了瘦小的男孩,他的其中一条腿非常细,他都怀疑摔一跤都能让他骨折。
他对亨利道:“头儿,这个孩子我们能要吗?他是个残疾人,而且非常弱小。”
亨利想了想说:“算了吧,毕竟我们不是收容所,这样的废物不计其数,如果每个都来投奔,我们的粮食不足,会引起动乱的。把他赶走。”
杨京蹲了下来看着男孩,问:“你有亲人吗?”
男孩摇了摇头:“我就一个人。”
杨京似乎有些遗憾,他说:“如果你有亲人的话,他们作为劳动力,我们不介意收容你,但是你只有一个人,你对我们来说没有贡献,很抱歉,你只能离开。”
男孩拉住了杨京的手,他说:“我能劳动,我能!”
亨利往他面前一站:“证明你能,如果你能推动我的身体倒退一步,就让你留下来。”
男孩看到了如山丘般高大的亨利,心里是畏惧的,他从来没看到过肌肉这么强壮的人。他见到的人都和爸爸、牙膏那样瘦弱不堪。
他咬咬牙,助跑了十几米,可是无论他怎么助跑,他都跑不快,他跑到亨利面前的时候气喘吁吁,他撞了亨利,结果自己跌得四脚朝天,灰尘扬得满天都是,他仿佛被包裹了。
亨利和杨京忍不住笑起来。
杨京喊着:“下一个。”
牙膏同情地看了眼男孩,他走上了前,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男孩,那个孩子倒在地上之后一时半会竟然站不起来,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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