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可能改造全世界,但可以拯救个人的命运。”绯云在另一封写给摩兰的信中热情的宣称,“看看周围,乞丐、残疾者、孤儿、老人,这些失去劳动能力的人充满了城市和乡村,他们该如何生活呢?假如这个冷酷的世界没有给他们留下活路,我就建立一个充满温情的新世界,在那里每个生而不幸的弱者都可以享受平静幸福的生活。”
绯云说到做到。他从集体田庄的失败中重新站起来,开始建立福利院。恰逢当时魔皇阿修罗一世下令“大清洗”,要把所有的残疾人全部处死,这些人四处逃往,大量涌入玄武、绯云让这些流浪残疾人住进他的福利院供养,使玄武南方成了这支逃亡大军的迦南地。
摩兰存着看好戏的心情写信给绯云:你可以在当地征税支付福利院的开支,但是你要自行征收。
绯云没有接受他的慷慨。他自行去集体田庄寻找资助,那些在罂粟生意里发了大财的农民们同意施舍,只要他别再干涉集体田庄的主权。绯云就这样出售了全部田庄的所有权,以换取对福利院的扶持。
就在玄武发生了大灾荒的几年里,他仍固执的要求福利院正常工作,不断的接受来自四神各地的残疾人,这些人不事生产坐吃山空。由于绯云一力保护福利院,大约有二十万残疾人进入玄武,这个数字相当于玄武原住民的七分之一,也就是说,在那三年,玄武每七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残疾人。
这时单靠田庄的支持已经没办法把福利院维持下去,绯云只好接受了摩兰的施舍,在政府税金里抽取一部分弥补开销。
为了支付福利院的给养,玄武农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平均每供养一个残疾人吃饱穿暖就要夺走两个健康人的生活资料(他们已经不要求吃饱穿暖只求维生了),灾荒期间,玄武一共死亡约三十万人口,可以认为其中三分之一是因为残疾人的寄生而死。最后,更令人发指的是,为了钻福利院政策的空子,三年间玄武有数以万计的人伪装成残疾人住进福利院,以求活命,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真的打断自己的手脚制造残疾,后来干脆装聋装瞎进行蒙骗,一时间玄武大陆上处处是聋子瞎子哑巴。这些骗子无疑也成为了社会寄生虫,大大加重了诚实百姓的负担,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他们的寄生而流尽血汗悲惨的死去。
玄武西部的一个村庄率先发起暴动,烧毁了福利院。各地纷纷响应,大量残疾者死于暴动。在这种情况下绯云还是以残疾者的保护人自居,他不能用所向无敌的圣剑镇压拒绝缴税的农民,但也不能任由福利院的可怜人饿死,左右为难之下他只好去朱雀的皇宫和昆仑的王公那里寻求资助,在寄给摩兰的最后一封信里他显得格外消沉。但他说对此行仍充满了信心,“毕竟世上还是好人多,”他说,“我相信总会有人帮助我。”这次摩兰没有回信,他冷笑视之。
记得许多年前,当摩兰第一次发现绯云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倾向时曾疑虑的质问他:“你缺名吗?缺利吗?你都不缺,为什么非要去干出力不讨好的傻事?”
绯云反问他:“我不干还有谁去干?”摩兰没法说服他,也拒绝劝说他。绯云不在跟前,他感到很自在。免得有人懂不懂对他耳提面命,使他打心里不痛快。
可现在不同了,国家需要绯云。“他到底去了哪里?”摩兰问海江。
“听说去了朱雀寻求资助。”
“不能再依靠他,”摩兰用力揉搓脸颊,“这次我要亲自出马!”
“陛下打算?”海江迷惑的望着他。
“去狼山,找楠?帝释天借粮!”
和风吹拂着群山,墓碑下的阴影里残留着一点点细雪。倾城用指尖捻起雪末,默默撒在他们的坟上。
“郎君,我们该回去了。”身裹狐裘的李璧华悄声说。
倾城一手扶着墓碑,低声说:“这墓太简陋了。”
“楠姐姐说等将来回到忉利城,就把他俩得骨灰移到忠烈祠去。”
倾城点点头,转身把指尖得残雪抹在她脸上。
“哎?”李璧华吃惊得长着小嘴,汗津津得脸蛋转瞬便把雪融化了。
“坟前的雪有灵力,无聊和废话会祝福你的。”
李璧华轻轻一笑,蹲下身子用指甲小心翼翼的刮下剩下雪。她捧在雪,笑眯眯的说:“过来~”
“哇~好凉!”雪化成了水线,顺着脸流进脖子里,他打了个喷嚏,心里像是流过一道清泉般爽快。他就势躺在草地上,冬天里的阳光温情脉脉的抚摸着面孔,透过树梢眺望蓝的发紫的天空,太阳贴在云朵里,看起来像是纸剪出来的假货。
李璧华提起裙子在他身旁坐下,随即又钻进他臂弯里,伸出粉红的舌尖舔去他脸上融化的雪水。
“楠为什么不来?你不在得时候她想你想的发疯,你来了她却不肯待在你身边。”
“因为我已经在这儿了,”倾城懒洋洋的回答,“她要集中精力把所有该做的工作干完,然后就可以了无牵挂的跟我们在一起。”
一只兔子蹲在草坡上,狡黠的黑眼睛逡巡着他们。
“喔~小东西!”李璧华掏出一块东西劈手打了过去。
灼热的红光在倾城眼角掠过,他猛地翻身坐起,目不转睛的望着射向野兔的暗器。
唰~暗器射出一道探照灯似的红光。飞奔中的野兔被扫到,顿时化成了一滩清水。
“邪龙角?”倾城略带责备的问。
“嗯。”李璧华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对不起哦,我没想到这么厉害。可怜的小兔子,我没想杀它啊。”
“真拿你没办法。”倾城苦笑着爬起来,“把我的剑拿来。”
李璧华打开提包,捧出补天神剑交给他。
倾城伸了个懒腰,大步走到融化的兔尸前。李璧华也跟了过去。倾城拔剑出鞘,剑尖在那堆清水上一点,旋即收剑。复活的野兔翻身跳起,逃走了。
“接着,”倾城捡起邪龙角掷给她,“下次小心,不可以用它滥杀无辜,否则就会堕入魔道,变成邪龙!”
“知道啦,人家不是故意的么。”李璧华委屈的垂下头。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突然出现在面前。
“给你的,”倾城手捻鲜花,嘴角含笑。李璧华心花怒放的捧着花,抬头一看,刚才野兔复活地方——白雪覆盖的草丛下,早已枯死的荆棘全都萌生了新枝,荆棘枝头盛开着香气扑鼻的玫瑰花。
旷野的玫瑰,火一样燃烧着……
“师父,开饭啦~有烤野兔哦。”蓦然在山坡下挥手招呼。
香喷喷的烤肉和抹了奶油的麦饼,甜美的羊奶酒,享受着冬日难得的明媚阳光,吃饱喝足的人们幸福的躺在草坡上。
“没有什么比美餐一顿之后再舒舒服服睡个午觉更舒服的了,”跑得快剔着牙说,“想想南方那些可怜的人们吧,我们真是太幸福了。”
“维灵,他们真的在挨饿吗?”倾城眯着眼睛问,“我听说绯云在南边建设了很多田庄,也许他有存粮。”
“不可能!绯云的田庄已经成了玄武的大笑话啦。那些农民几年前不种稻谷改种罂粟了,现在他们只能吃罂粟籽了。”
“罂粟……”倾城睁眼眼睛,嘴角泌出了释然的微笑,“起来吧,我们要准备迎接客人了。”
“客人 ?[-99down]”
“南方的客人。粮食全死在田里,库存被我借走了,完美田庄种着不能吃的罂粟,”倾城眼中闪着洞悉未来的光彩,“既然这样,摩兰只好来求我们了。”
“摩兰要来求我们?好极了,”楠挑起眉毛快意的笑道,“我正等着这天呢。老公,我该怎么招待他?”
“让他当一回孙子。”
“可恶的家伙,居然把我当成乞丐了!”
“陛下,我们真的有必要继续等下去吗?”海江忧心忡忡的问。他们已经在狼山呆了三天,可连楠?帝释天的面也没见到。三天来他们被丢在客房里不闻不问,连食物和水也没有。
“必须等,”摩兰咬牙切齿的说,“否则我们就白白受辱了。”当初决定亲自来狼山借粮之时,摩兰的确曾怀着一颗雄心。他打算用勇气和智慧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能够做到绯云也无能为力的事。可来到狼山以后他才知道自己错的厉害。楠?帝释天根本没把他这个汗国皇帝放在眼里,借粮一事似已绝望,如今他仍然坚持留下来,仅仅为了维持汗王的尊严。
在阴冷的客房里来回踱了几圈,摩兰猛一咬牙:“海江,你立刻离开这里,去牧马河那里执行后备计划!”
“可是陛下怎么办?我可不放心把您一个人留在虎穴里。”
“放心,”摩兰自信的说,“楠?帝释天目前还没有杀我的胆量,我足以应付她,只要你那边别出差错我们就赢定了。”
“臣誓死而为,绝不辜负圣望!”
“不,你绝不可以轻言生死,没了你,还有谁能对付楠?帝释天呢。”
“绯云殿下回来的话……”
“不许再提他!”摩兰焦躁的喝道。尽管绯云远在天边,可他总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窘迫处境全落在他眼里,被他在暗中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