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些把命托付给自己的兄弟,他哽咽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把你们带上了这条不归路。”泪水无声无息滑落,顺着冰冷的头盔冻结成一条条悲怆的轨迹。
穷途末路下的史克尔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我都在问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可是……当我千辛万苦找到答案后,却忘了问问自己……问问自己到底能干什么!我不后悔自寻死路,可是……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们也作出同样的选择!走吧!都走吧!去!去找你们自己的路。”
“将军~万万不可灰心啊~”
“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既然自愿参加,就绝不后悔!”
百多骑兵有慷慨激昂者,有潸然泪下者,更多的,则在黯然神伤之余品味着史克尔那席话。
寒风吹散了乌云,新月再次露出冷笑,战士们终于默默离去,孤寂苍茫的官道上只剩下两条人影。
“圣阳,你也走。”
“师兄……”
“回去!别忘了……这些年来,萧师妹都在苦苦等着谁?你就那么狠心让她失望?”拉转辔头,史克尔挥手一鞭狠狠抽下,战马痛的惊啸一声,驮着刘圣阳落荒而去。
等他背影消失,史克尔长叹一声,拨转马头,一人一马迎着冷冽的月光,蹒跚的踏上通望凤凰城的古道。
“嗒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
“你……蠢材!还回来干什么?!“看清是刘圣阳后,史克尔又是感动又是气愤。
刘圣阳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心绪,沉吟片刻后他抬头道:“大师兄,有件事要拜托您成全。”
“自家兄弟,但说无妨。”迷惑的望着他的眼睛,史克尔猜不出这位大智若愚的师弟到底有何打算。
“师兄也知道,我等乃带罪之身,此番再回帝都恐怕也难逃一死。”低下头去,刘圣阳小声接道:“师兄…我不想让红泪守活寡。求求你……求求你成全我。”
怆然一笑,史克尔毅然拔出匕首。“都是师兄对不住你!……这颗将功补过的人头,你就带回去吧!”说罢反手抹向咽喉。
“住手!”刘圣阳及时丢出马鞭,撞飞了那匕首。“师兄误会了!小弟岂是卖友求荣之辈!”
“何必啰嗦!”史克尔厉声反问:“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当然!”刘圣阳沉声道:“圣阳斗胆,请师兄脱下盔甲交给小弟,只要在找一具与师兄身材类似的尸体毁去容貌后穿上盔甲,之后一并交给陛下,谎称师兄已经死在乱军之中…”
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史克尔摇头道:“春江飞鸿狡猾赛狐狸,你这手骗不了他。”
“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师兄,就信小弟一次吧!”刘圣阳苦苦相劝。史克尔无计可施,只好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脱下铠甲交给他。
临别前本想说些安慰话,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虽非同胞,情胜手足,而今生离死别,往日种种尽上心头。
“师弟……好自为之……”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双眼。怕他发现自己失态,史克尔强颜一笑,随即转身策马狂奔,转瞬便消失在夜色深处。
相对于史克尔的悲不自胜,无论索要盔甲还是手足别离,刘圣阳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沉着冷静,默默目送着史克尔渐渐远去。
夜深了,黧黑的远山恍若面目狰狞的巨人、怪兽,刘圣阳转身遥望王城,身后的帝都平原仿佛也沉入死一般岑寂的静穆中,只有官道沿线仍燃着蜿蜒而来的火蛇,一长一短,首尾相接。
追兵终于来了,照这个速度,人倦马疲的史克尔不可能逃出追捕。
从容下马,刘圣阳脱下青铜战甲,任由冬夜寒气破体而入。换上史克尔的白银铠甲,刘圣阳取下一直贴身佩戴的红泪项链,鲜红亮丽的水晶在月光下荡漾着温柔的光晕,恰似萧红泪含羞的笑颜。
刘圣阳痴痴望着那亦真亦幻的一切,喉结剧烈的蠕动着,似乎想呼唤那魂牵梦萦的名字,可最终却变成了悲戚的哽咽,泪水潸然而下。
马蹄声近了,火把点燃了夜空,一丝不苟的包好项链,贴身放好,刘圣阳飞身上马,猛地扣下骑士盔面罩,毅然决然的迎上前去!那一刻,他心中充满悲壮的勇气,无怨无悔的踏上了人生最后的战场!
最先发现史克尔的是倾城。白银铠甲下,叛军最后的战士高傲的伫立在凄风冷月下原野中,夷然无惧的面对千人大军。
勒住缰绳,倾城迅速了格兰特交换了眼色,少将大人显然也没想到史克尔竟然自寻死路。进退两难之时,身后春江飞鸿的亲兵队也火上浇油似的加速追上来。
春江飞鸿当然不会相信格兰特,为了防止他会和史克尔一同叛逃,特别亲率了两千骑兵跟在身后。此时见格兰特的部队突然停下来,忙快马加鞭的赶上来。 时间紧迫,格兰特心急如焚,有心放史克尔一马,对方却不知死活的主动冲上来,剑寒光连闪,数颗人头飞上半空。骑兵队立刻骚动起来,不等格兰特下令便将史克尔团团围住,任凭他如何勇猛也难逃出生天。
“胡涂!”格兰特又气又急,正想冲上去解围,却被倾城一把拉住。“先别冲动~”若有所思的望着身陷重围的史克尔,他沉声道:“你看,他的剑法不对头。大师兄什么时候改用流星剑了?”果然,那人运剑如飞,点点银芒投入夜色,无数朵血花随即绽放,每每对手还没意识到中剑,就被死神钩去了性命,无论身法、速度还是出剑频率,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流星剑技。
格兰特也胡涂了。即便史克尔会用流星剑,也没道理在这生死攸关之时放弃更拿手的月光?断。
“难道是……”格兰特眼前浮现了刘圣阳身影。
“不管是谁……快去问个清楚。”倾城焦急的回头张望,马蹄声越来越近,春江飞鸿的亲卫队马上就要到来。“我去尽量拖延。”说罢拨马离去。
静默的注视着战场中的史克尔,格兰特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
“统统闪开!”陡的一声断喝,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那遍身浴血的银甲战士身前,站定,凌厉的目光穿过狭小的面罩缝隙,试图看破的盔甲下的真面目。
左手平举骑士剑,史克尔冲他微微颔首,随即大步冲上,碧水长天?流星剑雨撒向情同手足的大凶剑客。
左手流星剑,稷下仅有刘圣阳一人!没有任何怀疑了,刘圣阳所作的一切如同一组镜头片断自他脑海中闪过,清晰的如同亲眼所见。
“如果换作我……也会这么做吧。会吗?”迷茫与惊粟自心底泛起,真实的答案冲开自尊与虚伪的堤岸。
“我不愿意!我不要为任何人牺牲!”焦躁、愤恨、羞愧的潮水凶猛的冲刷着脑海,死亡迎面而来,本能的,他挥剑反击!
阳光?天下大吉!
新?雅兰斯海滩败给龙之介后苦心孤诣创出的大乘剑技带来吉祥阳光,剑之精灵呼唤正大光明,红艳艳的浩然剑气吞没了寒气森森的漫天星斗。
“我,绝不想为你而死啊!”狂乱的格兰特,他要逃避自己的懦弱与自私,只有走如疯狂的梦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他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带入为刘圣阳,与之不同的是,他绝对不想死!那银铠下的就是史克尔,就是利用道义和情谊剥夺自己生存权利的刽子手。
“大师兄,下地狱吧!”交错而过的一刻,格兰特左手撞向碧水剑,贝迦族高科技锻造的合金手不但灵活自如,更是无坚不摧的致命武器。刘圣阳没有射出长天短剑,他当然不能杀死自己的好师弟。于是,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光剑“小吉”穿透铠甲,刺进自己的胸膛。
推来刘圣阳,格兰特踉踉跄跄的退开,等他意识到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兄后,脚下一软,无力的坐倒在冰冷的荒野中。
“好样的……”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面罩,刘圣阳苍白的脸上浮现宽慰的笑容,“老三,不用我教了……你做的很好……接下来的,也拜托了……”
“师兄……师兄!”用力摇晃着刘圣阳渐渐冷去的身体,格兰特小孩子般哭喊着,“求求你…师兄,原谅我…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三兄弟中他最小,儿时最调皮的也是他,每次闯了祸都是这样哀求脾气最好的二师兄帮忙说好话,甚至替他受罚。可这一次,刘圣阳不能再帮他了。
“将军,王爷传您过去答话。”亲兵上前提醒。擦干泪水,格兰特匆匆整理衣装翻身上马,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跳下马来,阴沉着脸凝视着刘圣阳的尸体。
挥手招来几名手持火把的近卫军战士,他指着尸体大声问道:“贼枭断?史克尔已经付诛!你们都看到了?”
沉默。
“好,好,你们都不说话!”格兰特怒极反笑,狰狞的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亲兵。“你说--是不是我亲手了史克尔?”
“这个……”亲兵方现出犹豫之色,格兰特的光剑就毫不犹豫的割断他的喉咙。
“将军神勇!”
“大帅搏杀贼枭,功比天高!”
“史克尔罪该万死,将军为民除害!”
歌功颂德声此起彼伏,间中夹杂了格兰特声若厉鬼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