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严培喜欢这些。他曾经在报告里说过金约柜可能是外星人基因资料的一个保险柜,如果他知道金约柜居然发现了,一定会想亲眼看看的。
因为这个,沈啸带着严培返航了。
尽管飞船里有模拟重力环境,但是踩上地球的表面,沈啸仍旧觉得有些不适应。杜文开着低空飞艇来接他们,看着他小心地将严培抱上飞艇:“好像有点变化?”
“有。”沈啸肯定地说,“他的姿势和表情都有变化。他在哭。”
“哭?”杜文疑惑地打量严培。
“为艾伦哭。”沈啸简单地说,“虽然看不见眼泪。”泪水渗出太缓慢,还没能聚集起来就已经在空气中蒸发了。艾伦死后六年了,严培仍旧在为他悲伤。
杜文来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他想劝沈啸不要把生命就完全消耗在休眠舱里,想劝他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不过现在他看见沈啸的表情就知道这些话都是白准备了,有些人,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
77、尾声
杜文开始讲起金约柜的发现来。
“有一种理论说,罗马人在公元70年将第二座神殿焚毁的时候,人们通过暗道把金约柜抢救了出来。这暗道长大约3万米,一直通向东边的库姆兰附近,并且认为金约柜一直埋在库姆兰。但问题是,考古学家们并没在库姆兰发现过什么金约柜。”
沈啸对这种事儿有听没有懂:“那现在是在哪里发现的?”
“从神殿通往库姆兰的路上。”杜文虽然是个军人,考古却也是他的业余爱好,讲起这个来不由得眉飞色舞,“确实有一个暗道,而金约柜就在暗道里,但是因为暗道两端的崩塌,金约柜沉入地下,一直没有被发现。说起来这也是件怪事,我想如果严培知道,一定会有新奇的解释——”他突然发现自己说这种话简直是不合时宜,立刻尴尬地闭住了嘴,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沈啸却笑了笑:“没错,他一向有很多古怪的想法。”
杜文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横躺在座位上的严培,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他真的很希望这时候严培会醒过来,巴啦巴啦说出一长串匪夷所思的解释。虽然他用金约柜的本意是想阻止沈啸的长眠,但是现在,他发现他也同样不能接受严培永眠不醒的结局。
发掘现场很快就到了,工作人员在地下挖出空间,搭起了支架,并且设了双层密封门。沈啸有些不解:“还没挖出来?”
“不。”一个工作人员热情地解释,“考虑到内外环境不同,要在里面对柜子做好防腐蚀防氧化设备才能拿出来呢。如果不行,就要用密封容器盛好再转移到室内模拟环境中进行研究。”
“而且金约柜有一种奇怪的辐射,很轻微,辐射量极小,并不造成伤害,倒像是某种探测。”热心的工作人员拿过两件防护服,“根据瘟疫期一位姓严的学者的理论,金约柜可能是外星人留下的基因保存柜,所以专家们怀疑这种辐射是一种警报或者监控设备,因此不敢随便移动它。您二位如果要进去一定要穿上防护服,这位——”他看见沈啸从车上搬下石化的严培,不由得愣了,过了几秒钟才叫起来,“这位是严先生吗?那您,您就是沈中校了?”
“是的。”沈啸费力地想给严培穿上防护服,但防护服内衬硬质反辐射层,最后他没办法只好用防护服把严培裹了一下算了。
工作人员满眼敬畏与同情,开过一辆工作小车来,让沈啸把严培放上去开着车,他自己步行引路,通过双层密封门,进入了开掘室。
开掘室极大,有几个人正指挥着什么吊车运输车在做模拟演练,另有十几个工作人员正拿着软刷小心翼翼地轻轻刷去金约柜上已经结块的泥土。杜文把车停在稍远处,指点着对沈啸说:“《圣经》里说,耶和华晓谕摩西,用皂荚木做一柜,长二肘半,宽一肘半,高一肘半,里外包上精金,四围镶上金牙边,还要铸四个金环安在柜的四脚上,再用皂荚木做两根杠,用金包裹……这些都完全符合。你看,耶和华当时说,杠要常在柜的环内,不可抽出来,那两边的环里果然各有一根杠。”
沈啸对这一连串经文只是点了点头,他对《圣经》也曾精读过,自然,当时是为了迈克尔,虽然对经文的奥义他到最后也没能体会,但记忆力超强,这些数据倒都还记得。
金约柜上面还有一个施恩座,两头各有一个高张着翅膀的基路伯像,上面的泥土已刷去,露出了黄金的表面,由于数千年掩埋于泥土之中,有些黯淡。工作人员小声说:“那种辐射据检查就是从这两个基路伯像的眼睛里射出来的,但是我们研究过,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装置。”
他正说着,四壁的辐射报警器又滴滴响了起来,四周聚拢的工作人员立刻四散,跟着沈啸等人的工作人员马上说:“我们也退出去吧,又开始辐射了,一般每两小时一次,每次五分钟,过了这个时候我们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个基路伯神像突然都震动了一下,同时转过了头!
杜文失声叫了出来:“它们动了!”无怪他要惊讶,这两个基路伯像据仪器扫描分析完全是一整块金属锻造出来的,内部无空隙、无机关,根本不可能做出转头之类的动作!但是现在,两个基路伯同时把头转向了他们的方向,与此同时,辐射报警器疯狂地尖叫起来,表示着辐射值在迅速飚高!
一种颤抖的感觉迅速传遍沈啸全身,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感觉,总之是很不舒服。沈啸竭力想站稳脚跟,这感觉与当初迈克尔想要强行异化他时释放的振动波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不对,这好像是——”沈啸一句话没有说完,四周突然有明亮的光闪现,四散开的工作人员都被光线闪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四周已经寂然无声,金约柜不见了。众人哄地一声乱了,在这一片混乱里却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糟糕了,有人失踪了!”
这声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工作人员呆坐在地上,伸手指着自己身边不远处,那里的土地上有浅浅的车轮印子,显然刚才有一辆车子停在那里,但是现在车子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泥土上的痕迹了。
就在工作人员乱成一团的时候,被判定为失踪的沈啸和杜文却对着眼前的情景目瞪口呆。
金约柜还在那里,但四周已经不是挖掘室的空荡荡的泥土地面与墙壁。金约柜的后方有一张桌子,长宽高矮都与金约柜相同,同样包金镶牙还铸着金环,桌子上摆着黄金的盘子、调羹和酒杯酒壶。桌旁是一盏黄金灯台,伸出六根枝子,每根枝上有三个杏花状的花球,顶着七个灯盏。再往外则是大幅的幔帐,质地是细麻,用的是蓝色、紫色、朱红色的麻线织就,上头还绣着基路伯像,围成了一个帐篷样的东西。帐篷顶上还有红色的皮质罩顶。
“这是——”沈啸还记得《圣经》里的说法,“这些是陈设饼的桌子,还有灯台和会幕……”
“是……”杜文也喃喃地说,“《出埃及记》……”
没错,所有这些东西,正是在《圣经出埃及记》里与金约柜一起被记载下来的东西。耶和华要求摩西制做约柜来存放他赐予的法版,同时又要求用皂荚木包金做成陈设饼的桌子,还有纯金的灯台和细麻线织就的会幕,顶上再用染红的公羊皮盖上。眼前这所有的一切,与《圣经》的记载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封闭空间!”沈啸猛地反应过来,“刚才一定是不知怎么打开了封闭空间!难怪金约柜一直找不到,必定是因为没能发现这个封闭空间。”
“那到底是怎么打开的?”杜文还在莫名其妙,“你看施恩座上那两个基路伯,还在面对着我们!应该是它们的转头打开了封闭空间,但是它们为什么转头呢?”
沈啸沉吟着:“先是有辐射,之后基路伯转头,那么是它们的辐射得到了什么回应?”
“每两小时就辐射一次,之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啊!”
“这次一定有什么不一样了。”沈啸缓缓地说,“基路伯向着我们转头,说明引起封闭空间打开的原因是我们,否则也不会只有我们进入了空间。”
“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杜文怀疑地反问。
沈啸还没有回答,就感觉到手背上微微一凉,他低下头去,发觉有一滴水正从他的手背上缓缓淌下去。他抬头看看,头顶是羊皮棚盖,并没有任何水渍湿润的痕迹,那么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最微小的希望突然闯入了沈啸的脑海,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既希望又不敢心存奢望地转过头去,于是他看见,靠在他身边的僵硬笔直的严培,眼角正有一滴泪,缓缓地渗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流下……
七个月以后。
“累死了,不想走了!”严培任性地把助行器往旁边一推,哇啦哇啦地叫起来,“沈啸你来抱我!”
沈啸无奈地把助行器扶起来:“才走了五十五分钟……”医生规定要走一小时,这人,连五分钟的懒也要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