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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诡事录2:长安鬼迹 [出版] (魏风华)


  这一回,这孩子总算没再回来。
  可是,他为什么一直叫着“阿母,喂孩儿乳汁”呢?或者可以这样揣测:小孩是周家别墅前任主人的夭折之子?也许是被谋害,这也未尝可知。
  黄泉路上无老幼。小鬼有之,老鬼也不缺。更诡异的是,人还活着时,就已经撞见了自己的亡魂。
  玄宗时,长安有著名占卜师柳少游,算卦甚灵,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登门求教。少游来者不拒,口碑很好。
  少游晚年的一天,突有人敲响寓所大门。少游叫仆童开门。
  来客手持一段丝帛,轻声问:“素闻先生能预测人之命运,想问先生:我还有多少年人生可活?现有丝帛一段,以表心意。”
  垂垂老矣的少游盘腿而坐,并不抬头,取签作卦。光线在昏暗中急剧地变化。室内寂静,只有卦签相互撞击声。过了一会儿,少游道:“卦已成,凶。今天太阳落山后,您命将终。”
  来客哀叹良久,求水一碗。
  少游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来客,感觉很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少游叫仆童上茶。仆童随即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屋子里有两个主人,面貌相同。他不知道把茶水献给谁。正在不知所措时,少游指着来客说:“快给客人。”
  来客饮后告辞,仆童送其出门,呆呆地望着那背影消失在昏暗中。
  与此同时,室内的少游听到空中有哭声。仆童问少游:“可识来客?”
  这时候,我们著名的占卜师柳少游先生才确定刚才的来客正是自己的灵魂。他突然想起些什么,低头打开那段丝帛,却已化为黄纸,他不禁黯然失色:“灵魂已舍我而去,我还能活多久?”
  柳少游叫仆童把室门紧闭。
  他躺在榻上,安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柳少游善卜筮,著名于京师。天宝中,有客持一缣,诣少游。引入问故,答曰:“愿知年命。”少游为作卦,成而悲叹曰:“君卦不吉,合尽今日暮。”其人伤叹久之,因求浆,家人持水至,见两少游,不知谁者是客。少游指神为客,令持与客,客乃辞去,童送出门,数步遂灭。俄闻空中有哭声,甚哀,还问少游:“郎君识此人否?”具言前事,少游方知客是精神。遽使看缣。乃一纸缣尔,叹曰:“神舍我去,吾其死矣。”日暮果卒。(《广异记》)
  故事中,出现了两个柳少游,一个是肉身,一个亡魂。几十年后,也有一个这样的故事上演。
  德宗贞元初年的一天,河南少尹李则无疾而终,家人在室内守灵。此日午后,微雨凄清,纸马飘摇,肃穆的李府大门突然被敲响。
  前来吊唁的是名身着朱衣的人,自称苏郎中。
  来到灵堂,苏郎中号啕痛泣,显得非常悲伤。事情之奇并不在于一个身着红衣的陌生吊唁者突然出现在死者门前,而在于此人哭着哭着竟让灵床上的李则慢慢地坐起来。接下来的事更蹊跷,李则跳下灵床,跟苏郎中扭打在一起。
  李家子弟吓得奔出室内。
  直到暮色降临,里面的扭打声才慢慢平息。
  有胆子大的,开门投去一瞥,见李则和那个苏郎中二人并卧于灵床上,均成死尸。
  再走近一看,惊异地发现:此时他们的衣服、形貌、鬓发、胡须已丝毫不差,也就是说二人都是李则的模样,至于哪个是真李则,无人能够分辨。其家人没办法,只好将二人一起入殓。
  贞元初,河南少尹李则卒,未殓。有一朱衣人投刺申吊,自称苏郎中。既入,哀恸尤甚。俄顷,亡者遂起,与之相搏,家人子弟惊走出堂。二人闭门殴击,抵暮方息。孝子乃敢入,见二尸并卧一床,长短、形状、姿貌、鬓髯、衣服一无差异。于是聚族不能定识,遂同棺葬之。(《独异志》)
  古人赋予死亡本身以神秘的色彩。虽然每个人都会体验死亡,但却不可传达死亡的感受。有一方领域,大家早晚都会涉足,但却永远都不会有人活着把那里的信息带到人间。这就很可怕了。
  唐朝的风起于暮色中,烛火摇曳,终于熄灭。黑暗中,两具僵尸互相对望,陷入了长长的想象。


第二卷 妖怪盛世:灯下夜话
  媚珠被认为藏在千年狐狸的嘴里,如果女人得到它就会变得千娇百媚,赢得天下男子之心。据说,杨贵妃就曾得到过这样一颗媚珠,故而深得皇帝的青睐,这才能够多年不失恩宠。只是人世茫茫,又去哪里寻找一只千年狐狸?又如何能得到它嘴里的媚珠?
  骑扫把的女婢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玄宗开元年间。目光越过曲折回旋的坊间和朱雀大街上昏昏欲睡的打更人的身影,落在一名官吏的宅前。
  这名官吏在户部做事。
  唐朝的户部,在尚书之下设侍郎两名,侍郎之下又设各级官员,其中有户部令史一职,这一职位满额编制十七人。
  下面这个奇异的故事就发生在其中一人家里。
  我们假设这名户部令史姓崔,或卢或郑,也许不是出自世家门庭,那就权且称其为A吧。此人虽官职不大,但兢兢业业。他家里有个美貌的妻子,其色之美,在坊间都颇负盛名。但这些天她得了一种怪病,仿佛身中邪魅,精神恍惚,跟A也疏远了。
  A很着急,也很奇怪。与此同时,他无意中发现:家里养的一匹骏马,这些日子也日渐消瘦。问题是,这匹马一直养在后园马厩,无人骑乘,而且每日都喂很多草料。
  A惴惴不安,心想一定要把家里发生的事搞清楚,否则这日子算是没法过下去了。
  当时的长安是世界的中心,居住了很多域外之人,他们来自日本、高丽、天竺、波斯、拜占庭、大食、撒马尔罕……政府使团、留学生、商人、术士、旅游者,各色人等,不一而足。
  A的邻居,就是个胡人,也许来自撒马尔罕,也许来自其他王国,总之他寓居长安,尤其擅长方术之道,有些奇怪的本领。
  这一天,A在无意间想起他来,于是登门拜访。
  听完A的描述,胡人术士说:“即使是匹骏马,行百里路尚且感到疲惫;更何况日行千里,哪有不瘦之理!”
  A一愣,不解地问:“很长时间都没人骑乘此马了,如何有行千里之说?”
  胡人术士诡异一笑:“您最近每天都去值夜班吧?”
  A:“正是。”
  胡人术士:“每当您走后,您的妻子就偷偷地出去,而您还蒙在鼓里。如果不信的话,今晚可提前回家一窥。”
  A半信半疑。不过,他还是听从了胡人术士的话,在当天夜里提前还家,藏在庭院的花木间。
  一更天过后,A见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了屋子。他当然感到无比愤怒:这竟然是真的!愤怒中,他见妻子把女婢叫过来,后者牵来马,并备上鞍子。在A的注视下,妻子在庭阶前上马,再看那马,竟冉冉升空了。
  A目瞪口呆。
  但这并不是最离奇的。最奇异的是,那女婢拿了把扫帚,骑在上面,跟在女主人身后,也一点点地飞了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唐朝的夜空中。
  我们可以设想藏在花木丛中的户部令史A的惊骇表情。他自然没心思一个人待在这院子里了,回了办公的衙门,在那里挨过漫漫长夜。
  第二天,A请了个假,急匆匆地去见那胡人术士:“确如您所言,我家竟出了如此幻异之事,我该怎么办呢?”
  胡人术士说:“莫急,不妨再仔细窥探一晚。”
  “再窥探一晚?”A迷惘地问。
  入夜后,A换了个地点,潜藏在厅堂的幕布后。
  不一会儿,妻子和女婢现身厅堂。A捏开幕布一角,悄然窥去。妻子在厅堂里转悠了一圈,皱了皱眉,问女婢为什么有生人的气息,遂令女婢将扫帚点着,做火炬,遍照厅堂。
  A很害怕,感到妻子是如此陌生。
  惊慌中,他钻进幕布后的一个大瓮。还好,妻子没再追查,随后是备马之声,再后来听到这样的对话:
  女婢:“马已备好。”
  妻子:“跟我走。”
  女婢:“刚才把扫帚点着了,现在我没东西可骑了。”
  妻子:“随手拿个东西就可以骑乘飞行,又何必只用扫帚!”
  有点意思了。
  女婢在仓促间把A藏身的大瓮推过来,骑在上面。于是,那大瓮就真的冉冉升空了。可是,我们的令史大人还在瓮中!
  他一动不敢动,只听到外面风声呼啸。
  没用太多的时间,妻子和女婢缓缓降落在一座高山的顶峰。
  山顶林木葱郁,有帐幕筵席,一如仙境。宴会上,有美女七八人,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情人。众人在山顶夜宴,欢笑声闻于山谷。过了好几个时辰,宴会才结束,与会之人似乎都喝醉了。A的妻子上了马,当女婢欲骑上那大瓮时,终于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可怜的A大人。只是,此时妻子已醉,女婢也醉了,所以,她们将A从瓮里拉出来后,她们就分别骑马、乘瓮升空而去。
  A举目四望,唯见苍山万重,再看眼前,只有青烟袅袅,地上皆是灰烬,没有一个人的影子。他孤身站在群峰之上,在寒冷如水的夜色里,感到无比困惑,又有一丝忧虑。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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