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魔钦的墓前，有人放下了一朵樱花。
泠泷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哭泣，神情平静得出奇。
“看见你还活着，他一定会瞑目的。”张子扬在泠泷的身边，轻轻地说着。
娇小的身影，略微显得单薄，灰色的发丝随风飘动，抚过了黯淡的面庞。
“我不能……再懦弱下去了……今后的日子，我要靠自己，那样他才会真正放心……”
张子扬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手中的忍刀，变成了风魔钦的那把，而衣服上的银龙纹饰，也多出了几道勾芡，似乎有了那大氅的影子。
“怎么样？加入飞鹰队的事，想好了吗？”张子扬沉了沉气息之后就问，“至少牢狱可以和你无关，而从事正业，大概也是他的遗愿。”
“想好了，我愿意。”未经犹豫，泠泷便给出了回答，身子突然转过，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眉宇之间，再也没有了少女的稚嫩。
张子扬怔了怔，替她最后看了风魔钦一眼。魔颜映夜沉鱼雁，雪月风花只许卿，风散了，但至少皎洁的月夜永远都在。
另一个角落里，唐潇月和赵完璧一同来到了徐青云的面前，唐潇月放下了一盒烟，赵完璧则说了一声抱歉。
“老徐，被你猜中了，我确实反悔了。我没有回国任教，而是加入飞鹰队了。你也别怪我，这么多人都死了，你也走了，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再做些事情，放心，只是做技术工作。”
“他凭什么怪你？”唐潇月忽然语气十分冰冷地说道，“他骗了我们，没有遵守诺言，我们也应当骗他一次。”
赵完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声问：“说起来，你为什么也要加入飞鹰队？只是为了不用坐牢？这恐怕不是你的性格。”
“有些事，说出来，你可能会笑我。”
“我没这个闲心。”
“呵……好吧……”唐潇月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忍不住望向了天空道，“我总觉得，他还没死，说不定某一天，我就会再遇上他。”
赵完璧目光猛然一动，追问道：“为什么？”
一抹苦笑在唐潇月的嘴角隐隐浮现，她是那样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是那样艰难地张开了嘴巴。
“最后的这段时间，我发觉，他好像变得不是他了……他总是频繁地提及生死，可他从来都不会那么做……我觉得，他是在故意营造一种氛围，让我们觉得他可能会就此离开。但严飞宇做下的那个局，以他的脑子，总不至于毫无察觉吧……其实我很清楚，他这一辈子做过的所有的事，风花也好，雪月也好，为的无非就是一件事，他想让我不再爱他……他总是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所以，不想我也和他一样……也许，他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要去做，就用死亡的方式摆脱了我们的视线，免得我们也一并赴险，他是中了枪没错，但没人说只要中枪就一定要死……别说我这只是一厢情愿，也别戳穿我，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说着，泪光不受控制地闪动，原来，是为了这样一个遐想，她情愿永远与安逸告别。
赵完璧没有取笑，也没有反驳，他何尝不希望唐潇月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我们要一路走下去，和他……会再见的。”赵完璧的目光一时间也变得坚毅，“他是神，神不会死。”
流连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一行人走到了墓园出口，张子扬远远地喊了一声：“老白！该走了！克什米尔，有新任务！”
白千羽猛地回过了神，缓缓地站起了半蹲的身子，点了点头道：“马上！”
其余人先一步上了车，白千羽最后看了看沈千珏的碑，唏嘘又甜蜜地笑了笑，跟着离开了。
一行人路过严飞宇的“身旁”，没有人看他，哪怕一眼。
……
第0434章 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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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病房中，经历了那么久的昏迷之后，郑筱枫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是无比的陌生，不知怎么地，他突然猛地坐起了身，惊恐地看向了四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总觉得，自己好像刚刚从噩梦中摆脱出来一样。
丢失的右臂，似乎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脑袋一瞬间有些刺痛，他使劲揉了揉，好久才在挣扎中又恢复了清醒。“这是哪……我……是谁……”
郑筱枫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是个空白的人，曾经发生过什么，自己是什么样子，认识过什么人，他都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我…失忆了？”
心情一下子无比紧张，他又慌乱地扫视了几眼，下一秒，目光忽然被对面吸引了过去。
正对着自己的，也是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女孩。
郑筱枫猛然间怔住了，莫名其妙地，他皱起了眉头，似乎一刻也转不开眼睛。
“她…又是谁……”
迷茫之间，一声呻吟，那女孩的身子也动了。
郑筱枫下意识地屏息凝神，就见女孩也挣扎、彷徨了一会儿，而后一点点坐了起来。
两个人忽然间开始了对视。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中游动，两个人的眼神都是极其复杂，场面默然许久。
“你——”
“你——”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却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呃……你先说……”程如雪似乎有些尴尬。
“嗯……内个……不好意思哈……“郑筱枫自然也不会有多淡然，嘴巴动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貌似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嗯……我好像也一样……”
“那你还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郑筱枫的语气一时间有些急，显然对问题的答案很是期盼，但程如雪只是摇了摇头，给出了令人失望的回应：“不记得了……”
“啊…好吧……”
两个人又互相看了一会儿，程如雪忽然道：“但我貌似记得……我喜欢你……”
郑筱枫的目光猛然间有了神，身子一挺，激动地说：“我貌似也是——”
“那……除了喜欢呢——”
“应该没了，只有喜欢——”
“我貌似也是……”
笑容忽然在同一时刻在两个人的脸上涌现，笑意是那样的浓重，身上的伤，失忆的惊慌，似乎都不重要了。
阳光洒落在被子上，明明是那样的晃眼。
可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好久好久都没有离开目光。
窗外，鸟语花香。
……
旁人在淡出终于只有你共我一起
仍然自问幸福虽说有阵时为你生气
其实以前和你互相不懂得死心塌地
直到共你渡过多灾世纪
……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
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
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
我还如何撇下你
……
年华像逝水冲走几个爱人与知己
抬头命运射灯光柱罩下来是我跟你
难道有人离去是想显出好光阴有限
让我学会为你贪生怕死
……
证明爱人又爱己
何以要那么悲壮才合理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
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一双臂
不必挑选我们成大器
当我两个并无冒险的福气
见尽了
云涌风起
还怎么舍得放下你
……
我们仍珍惜这啖气
……
第0435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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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沉寂了许久的墓园之前，终于再次迎来了汽车的声响。
白千羽熄了火，孤身一人下了车，在墓园之中悠闲地散起了步子。
刚刚在任务中死里逃生，这让他的心情很好。
只不过今天大概是那些人的忌日，理所应当，他应该回来看上一看。
如今的白千羽，体格更加健壮了几分，气质也更加显得稳重成熟，一年来，身负重任，舍生忘死，他愈发有些羡慕这些早早就能于此长眠的人了。
当初的悲痛，也在不知不觉中化解，如今，仅剩下一些唏嘘而已。
白千羽随手拿起了一把扫帚，一排一排地，仔仔细细地，将每一个人的墓前都扫得干干净净。他动作很慢，一点也不急，大概是想多在这里陪他们一会儿。
这貌似是一年以来，他第一次有如此从容的时间，今天在这里，就权当是放松享受了。
严飞宇。
白千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他说了两句话。
“我现在有点理解你了，这个位置，真的很难做。”
“不过呢，我做得似乎也不赖，大概呢，我现在要比你优秀一点，至少，还没有人恨我。”
风魔钦。
“放心吧，泠泷现在很好，飞鹰队已经离不开她了。”
“她其实有很好的资质，没有你在身边，她成长得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