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我的勘测,天王殿这个地方就不错,房矮窗小,夜间照明又暗,四围开阔,唯一的狙击点就是对面大雄宝殿的屋檐。于是,我每天晚上有意识地在天王殿活动,为的就是让那个枪手记住这个规律。连续好几天都是阴天,视线不好,只有那天放晴了,我知道晚上要出月亮!那个杀手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傍晚时分,我故意捅破了天王殿的瓦片,开了半扇门,秋天风大,刮了一屋子的尘土。妙悟这个和尚很虔诚,顾不上吃饭,就直奔天王寺打扫。月上中天,我进了天王殿,回头一瞥,看到大雄宝殿上的麻雀在半空盘旋,飞而不落,我就知道那个枪手到了。
“天王殿的烛火昏暗,我故意留了一道窗缝儿,给妙悟披上了我的衣服。果然!那个枪手上了当,把妙悟当成了我,一枪把妙悟打死了。我趴在地上,等那杀手走远,上前割了妙悟的头,从后门下山,直奔鬼市,先将妙悟的头埋在了娑婆鬼树下面,随后带人绑了冯老鼠的女人和孩子,让冯老鼠把买枪的事安在你白九身上。然后,再让我手底下的人守住我在鬼市的那个摊子。在你找上门的时候,把你指引到娑婆鬼树那里去。
“哈哈哈哈,以你的眼力,肯定会发现树下的土被人动过,因为只要是枪击,就会留下弹痕和弹头,警察局只要想查,就肯定能查到枪支的型号和来源,警察这个时候也找到了冯老鼠,冯老鼠按我的安排把他们引到鬼市,我只要把握好这几个布置的时间差,就能让警察在你挖人头的时候和你撞个正着,将你一举擒获。对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个江湖里的秘密。”
“什么秘密?”
“一个有经验的杀手,不会用同一把武器连续作案。”
“为什么?”
“因为武器会暴露一个人太多的线索!枪更是这样。那个杀手从大雄宝殿刚一离开,就被我的人跟上了,他前脚把枪扔掉,我的人后手就把枪捡起,送到你的龙王庙去了。”
“你的人?柳爷不是在清洗吗?”白九问道。
“人要一个个杀,总会有漏网之鱼。再说了,人都杀光了,谁给他办事啊?我们这些人,苦柳爷久矣,起反心的绝不止我一个。”
“柳爷杀了多少人?”
“不知道!金钟河老泥滩里挖出了多少,就是死了多少。”
“老泥滩挖出来的那些死人……都是柳爷杀的?他是怎么把尸体扔到老泥滩里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都是你要解的谜。”
“我要解的谜?什么意思?”白九攥着栏杆,瞪着眼问道。
“你是我选中的人,我借柳爷的手,把你拉入我的局中,就是为了让你和我绑在一起,在我丧命后,搞死柳爷,为我报仇……”
“你丧命后?”
黄不同一声轻笑,解开了上身的领口,露出了小腹处一个褐色的血点儿,纵横几十根黑色的血管从皮肤上暴起,围绕那个血点排成了一个蛛网的形状,在那蛛网的尽头,有十三根银针,死死地顶住了那些跳动的血管。
“这是?”
“柳爷身边有个贴身高手,名叫沈缺,武功高得厉害,长钉淬毒,百发百中,那日我们暗杀柳爷,沈缺拼死保护柳爷,一个人杀了我们十几个弟兄,我们乱枪齐射打死了沈缺,却跑了柳爷,我的小腹也中了沈缺一钉,钉上有蛇毒,小青龙(莽山烙铁头的别称)听过吗?”
“听过!生于湖南宜章莽山,是瑶族人的图腾,通身黑褐色,杂以黄绿色或铁锈色细网纹,人被咬伤后患肢高度肿胀,疼痛难忍,浑身畏冷震颤,呼吸急促,四肢瘫软,最终内脏瘀血而亡。我师父说过:‘小青龙的毒,无药可解。’不过看你的样子……”
黄不同哈哈一笑,指着小腹上的银针说道:“解是解不了,但是可以把血封住,我爹是个中医,针灸是一绝,可惜死得早,我只学了三成本事,但是通过针刺穴位,封住血流足够了!”
白九看着那蛛网扩散的面积,皱着眉头问道:“你还能坚持多久?”
“坚持不了多久了,我这条小命说没就没,哈哈哈哈——不过我中了沈缺一钉子的事,柳爷不知道,他当时光顾着逃命,来不及注意这事,所以我才能抢到这宝贵的十五天把你拉下水。综观天津卫,够胆够智,能和柳爷掰手腕的,只有你了!”
“哼!多谢夸奖了。不过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利用!柳爷的事,老子不管了!”白九一抱胳膊坐在了地上。
“由不得你不管,你签了当票,把命当给了柳爷,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杀害妙悟的嫌疑已经坐实,不把案子查下去,警察这头你没法交代,还是个死。所以你停不下来,你必须按我给你铺的这条路走下去,在我死后,帮我搞死柳爷。”
白九“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看着黄不同骂道:“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为了你和柳爷的恩怨,拉这么多人下水。要说拉上我,倒还情有可原,毕竟我坏了你们好几件大事!可是妙悟禅师,他是无辜的啊!为了布这个局,你……”
黄不同听了白九的话,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只见他一边揉着通红的眼眶,一边如癫似狂地冲着白九喊道:“无辜?你说妙悟无辜?哈哈哈哈,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这妙悟才是最该杀的那个!他是柳爷的亲生兄弟,你知不知道?”
“什么?亲兄弟!”
“这事说来话长了,三年前,我潜入了柳爷的书房,翻出了柳爷和妙悟之间的来往信件,哈哈哈哈,纵使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里边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大到倾覆整个天津城,这个故事我若从头讲,需得有个名目,也罢,就叫它柳木傩神吧……”
柳木傩神
楔子
1875年,农历丁卯年。
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持续大旱,灾情波及苏北、皖北、陇东和川北等地,农粮绝收,田园荒芜,饿殍载途,白骨盈野,饿死百姓达一千三百万以上,史称“丁戊奇灾”。
在这场天灾的影响下,大批饥民背井离乡,向东、向南逃荒,一路饥寒交迫,很多流民等不到赈灾的粮食,直接饿死在路边,河南十人九病,陕西人口只剩十之二三。灾情以山西、山东为最,甚至传闻有易子而食的情况发生……据史书记载,本次大灾实乃“二百三十余年未见之惨凄,未闻之悲痛”。
这一年五月,山西。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正戴着一只红脸鬼王的面具在一座简陋的土台上舞动着铜铃木剑,跳着一种诡异的舞蹈——傩戏。傩戏起源于商周时期的方相氏驱傩活动。汉代以后,逐渐发展成为具有浓厚娱人色彩和戏乐成分的礼仪祀典。大约在宋代前后,傩仪由于受到民间歌舞、戏剧的影响,开始演变为旨在酬神还愿的傩戏。广泛流行于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贵州、陕西、河北等省。跳傩者头戴面具,俗称“脸子”,分列为一未、二净、三生、四旦、五丑、六外、七贴旦、八小生,民间传说,跳傩可以沟通鬼神,驱鬼攘邪……
那少年饿得手脚发软,没跳多久,就气喘吁吁,脚下一个踉跄,大头朝下栽下了土台。
台子底下坐着一个比那少年还小的孩子,眼见那少年一头栽下,连忙跑上前去,摘下了那少年的面具,一边擦着他磕破的额角,一边喊道:“二哥……”
这是一对兄弟,哥哥叫柳鸣,弟弟叫柳平,是山西大同府柳家村人。柳家村世代跳傩,笃信巫神,在这场大旱里,不知跳了多少次傩,一次都没求下雨来。
柳鸣是个倔脾气,不信邪,一有点儿力气,就戴上面具,跳傩求雨。弟弟柳平从小性格懦弱,胆小多病,瞧见哥哥见了血,吓得眼圈都红了,狠命地摇晃着柳鸣,差点儿没把他摇吐了。
“哥!二哥!”
“别摇了,没摔死也让你摇死了。”柳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力地张阖了一下眼皮。
柳平破涕为笑,揉着眼睛说道:“二哥,我以为你醒不过来呢。咱村的老牛叔就是走着走着倒在路边了,再也没醒。”
“没事,你哥我命大着呢!”柳鸣狠狠地按了按咕咕乱叫的肚子,勒紧了裤腰带,扶着柳平站了起来,伸手抓过面具,就要往脸上戴。
“哥!别求了,没用的,老天爷不会下雨的。”
“小屁孩儿,你懂个蛋,心诚则……”
“明天咱就要走了!爹和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商量好了,咱村一百多口子人,明天晚上落日后就出发,逃荒去。”
“逃荒?往哪儿逃?人离乡贱,多少逃荒的死在了路上,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爹说了,逃是死,不逃早晚也是死,兴许逃了,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咱们经直隶去天津,那靠着海,有鱼有盐。爹说了,天津守着漕运码头,肯定有粮,有粮就能活。”柳平对哥哥说道。
柳鸣闻言,默立良久。他忽地一咬牙,发出了一声无力的怒吼,将手里的木剑扔在了地上,用一双裂着口子的赤脚,发疯一般去踩那地上的木剑,口中不住地骂道:“贼老天!贼老天……你瞎了眼……瞎了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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