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区里都住些什么人啊?租户多吗?”
“所以说你赶巧了啊,这小区很少有拿出来租的,都是自己住,要么就是挂出来卖二手房,不过真正卖的人也少,毕竟交通便利啊,卖掉的钱根本不够置换一套同样是市中心的房子。住的都是什么人,这我就不清楚了……”
“好。”我故意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我考虑考虑,你给我张名片,要租的话我找你。”
“哥,你这还有啥好考虑的啊,我跟你讲,错过了这套房,你想再租就难啦。”
“兄弟,这套房子啊,我也觉得好,而且你人也不错,不过,我这不家里还有一个领导嘛,我总得请示请示,下回带她一起来看房。”
“哦哦,明白,明白。”小伙子讪笑着,“那你们得赶紧啊,我给你们留一天,明天没准儿就租出去了。”
“你放心。”我接过他的名片,拍拍他的肩膀,带着笑容离开了。
走过转角,我就把名片随手扔了出去。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一顿饭。
乞讨这个行为我是不屑的,我有手有脚有脑子,还没有沦落到那个地步。这么多年混下来,虽然发财的本事没有,但在一个新的地方赚点吃饭钱,还是很容易的。
以静余恬园小区为中心,我像个圆规一样慢慢往外转,同时把周围的路况、商店、行人记录在脑中,寻找能让我赚到钱的地方。
不久,我逛到了二号线静安寺地铁站,在人工售票窗口附近的垃圾桶里找出几张定额发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这些发票都是充值完交通卡的人随手扔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终于在距离静余恬园两条街的地方找到了一条合适的马路,等了一会儿,一辆丰田转到我眼前,把速度降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东张西望。
路边停着两辆车,都熄火了,司机不在车内。不过地上并没有停车线,丰田车司机显然在观察这条路能不能靠边停车。
附近没有商场,老式小区也没有那么多停车位,除了路边,根本没地方停车。
我迎上前去,张开手臂挥舞指挥着。
“靠上来,靠上来。”
丰田车司机犹豫地看了看我,最后还是开到了我的身边。
“师傅,这边能停车吗?”
我没有理他,继续指挥着。“方向盘打死,打死!对,退,再退……”
车子停完后,我走到车头,问:“停多久?”
“师傅,这边好停车吗?”司机又用上海话问了一遍。
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也用上海话回答道:“不好停我会收你钱?”
“多少钱啊,师傅?”司机问。
“五块钱一个小时,十块钱畅停,你停多久?”
“我找人吃饭,大概一个多小时吧,你这也太贵啦。”
“你去旁边转一圈吧,都这个价格。”
我心里知道,这个司机肯定已经在附近转了一万圈了。
“这样吧,你先付五块。”我伸出手,“多停一会儿也不要紧。”
“停这儿没事?”
“门窗关好,车耳朵合上,随便停,我也不给你记时间了,下午开走就行。”
丰田司机看了一眼前面的车,掏出五块钱,从窗口递给我。我接过之后给了他一张定额发票,他看也没看,随手就放在了车里。
他走后,我忍着肚饿等了一会儿,又接了两单生意。此时这条路边几乎都停满了。
对这些司机来说,只要付了停车费就会安心,付给谁不重要,找不到停车的地方才是最焦虑的。至于他们出来以后会不会发现挡风玻璃上贴着罚单,就看运气了。
我在一家牛蛙面馆里解决了午饭,下午继续晃荡,看到赚钱的机会就赚一点。
到了晚上,我来到静余恬园对面,不时观察着。三号楼正好临街,我站在路上,能清楚地看到五楼的动静。
五楼有两户,因为没有上去勘查过,我不清楚哪一户是五〇二室。其中一户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亮了灯,客厅的灯一直亮到十一点。但因为拉着窗帘,没有看到人影。另一户始终没有动静。
直觉告诉我,没有动静的那户,就是五〇二室。
正如房产中介的小伙子所说,晚上十一点过后,陆陆续续就有夜排档的摊位摆了出来。炒饭、花甲、烧烤、麻辣烫……这条小马路居然比白天更加热闹。
我要了一瓶啤酒和一份腊肠炒饭,安安稳稳地坐在搭出来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吃喝着。
五〇一室的卧室灯在十二点半之后熄灭了,至此,静余恬园三号楼五楼和其他大多数临街的房子一样,进入了沉睡的夜晚。
我喝光瓶中的最后一口啤酒,离开了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
当晚,我蜷缩在静安寺地铁站中,伴着苦涩的酒味告别了这一天。当然,临睡前,我没有忘记再从垃圾桶里翻找出几张定额发票。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着重复的日子,赚一些私家车司机的钱,做过几个临时“中介”,当过托儿,甚至去网吧问人“借”过钱。比起体力劳动,我更喜欢用小聪明让自己生存下去。
这段时间,我的状态和过去十几年差不多,但我多了一份期待。打开那扇门之后,迎接我的究竟会是多少钱呢?可能会多得超乎我的想象,也可能一分没有,但对我来说这不是一场赌博。毕竟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个礼拜,临街五楼那间屋子里的灯始终没有点亮。我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再次走进静余恬园。
铁门旁,五〇二室信箱上,一周前贴的广告单还在。我揭下它,揉成一团,扔进冬青树丛中。
掏出钥匙串,我找出里面最小的那把,插进信箱锁孔轻轻转动,居然一下就打开了。
A4大小的广告单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我借着小区路灯扫了几眼,然后扔到了一旁。
信箱很快就被我掏空了,几乎都是无用的广告,没有私人信件,没有明信片,除了一张上个月的煤气账单回执,也没有任何水电煤气的缴费通知单,符合我的期待。
铁门试了好几次才打开,开锁时发出的声音比我想象中的大,声控灯正好随之开启。我慢慢地爬上楼梯。
五〇二室门外还有一扇防盗铁门,我将其打开。那份神秘的“馈赠”,此刻离我只有一扇木门的距离了。
这时,钥匙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我低头看去,才发现是我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虽然耐心地观察了一周,但毕竟我的行为是私闯民宅。
大门的钥匙是十字形的,我曾经摆过“万能开锁”的摊位,最喜欢这种十字形的钥匙。它属于A级锁,里面只有一排弹子,是所有锁头里防盗功能最弱的,一个学过一天开锁技术的人,都能在一分钟之内用一张锡纸把它打开。
但此刻,我却双手捧着这把十字形的钥匙。锁孔在我的眼中变得细小无比,钥匙则巨大而沉重,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顺利将其插入。抹了抹额头上的浮汗,我转动钥匙,锁舌轻盈的跳动声传来,门开了。
之前几晚,我都是想象着这个家的样子入睡的。干净整洁或是杂乱不堪,屋里堆着大量现金,或是到处弥漫着腐臭垃圾的味道……我几乎想遍了所有可能,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让我感到惊讶。
与其说整洁,不如说空荡。屋子里的东西很少。我关上门,站在门口,像一个等待主人接待的客人,紧张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标准的两室一厅,客厅中最大的家具是一个绿色的皮沙发,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坐垫上有擦拭不掉的污渍。沙发前面是一张压着玻璃的茶几,胡乱摆放着几瓶矿泉水和纸巾。客厅里没有电视机,所以另一边的墙壁显得有点空旷。
冰箱旁边的八仙桌上有一片吃了一半的切片面包和半瓶水。上海的冬天阴冷潮湿,面包上早已长出绿色的霉斑,在它旁边摆着一台台历,翻到今年八月那一页。这一瞬间我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穿梭到了过去。但这仅仅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现在几乎没人使用台历了,很可能是主人懒得扔。
我走进主卧室,这恐怕是这间屋子里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了。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床下散放着一双人字拖,奇怪的是没有一件衣服。一股霉味和隐隐的腐臭味窜到我的鼻腔里,我走到窗前打开窗,让这间闷了很久的屋子透透气。从窗口向下望,能看到大排档的老板正炒着菜,就在几天前,我还坐在他旁边的小椅子上喝着苦涩的啤酒。
次卧里只有一个空衣橱和一张床板,看起来这个房间是空置的。厨房和洗手间里也没有太多发现,从碗筷和冰箱里的东西来看,之前的主人不怎么自己做饭。
粗粗看去,这是一个奇妙的房间,既保留着主人的生活气息,又好像有很多年没有人进入了。这套不算小的房子,只有几个地方被频繁使用。
而且,看完卧室和卫生间后,我就一直有种感觉,觉得这个屋子里缺少了一样理应存在的东西。很可能是一种生活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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