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师傅思索片刻,果真如我所料,对刘家人说:“你家出钱,但也不能把脏活累活都丢给小吴,这样吧,他去找刀,接血,相地,你家人多,就去捡卫生巾吧。”
刘家人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可他们又没相地的本事,只好同意。
而我又想到一件事,赶忙说道:“附近几个村子恐怕没有生妇科病的女人,这几年黄鼠狼拿法老婶,专给人治妇科病,难道它就防着有人用经血泼它?”
想想还真有可能,冯师傅有些愕然,说那黄皮子真狡诈,真奸猾。
我又问,屠刀和经血,是不是为了破黄大仙的妖法,然后砍它?
冯师傅点头。
我说我家有把很厉害的猎刀,是一位老猎户从东北带来的,刀下死过许多猛兽,还杀过人,杀气很重,应该能砍伤黄鼠狼。
冯师傅颇感兴趣,我回家取来猎刀,冯师傅识货,接过刀挥舞两下,直说这刀不错,能破法还能辟邪。
我想起师父曾说过,猎刀抹过小瓢把子的命,若是再饮一只黄大仙的血,总瓢把子就能闻着味找来,等冯师傅用猎刀砍了黄鼠狼,这把刀就成祸害了,我见他似乎挺喜欢这把刀,便想做个顺水人情。
“冯师傅,要是喜欢,这把刀就送给你了。”
冯师傅笑的合不拢嘴,搂住我的肩膀说:“行啊小吴,够意思,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跟我客气。”
他肯要,我便准备把总瓢把子的事,跟他好好说说,免得他被总瓢把子暗算了。
不方便在刘家人的面前说,我借口谈相地的事,请冯师傅去我家。
进屋倒水后,我从箱子里取出师父留下的晋祠镇堪舆图,指着图上,画在十里铺村东头的红点说:“冯师傅,这里就是老龙头,风水最好的地方,你看看图,要是不放心的话,明天我带去实地验一验!”
冯师傅探长脖子一看,问道:“这山山水水的,画的啥玩意?”
堪舆图肯定要画出来山川河流,冯师傅如此问,我怀疑他不懂风水,可他是个道士,不该不懂呀!
我解释道:“我师父在世的时候,就把整个镇子的风水都验过了,这就是他画的。”
他又问:“这红色,青色的点是什么意思?”
“红点是风水宝地,青点是他卖出去,或者已有人家占用的风水宝地。”
冯师傅恍然大悟,再次搂住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抓黄皮子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得好好研究一下你们镇上的地形。”
说着话,他把堪舆图卷起来:“我拿回去研究,没问题吧?”
看样子这张堪舆图是肉包子打狗了,我干笑两声,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冯师傅如此不要脸,我也不跟他客气,决定瞒着总瓢把子的事,让他顶雷去吧,反正他脸皮厚,防御高。
至于堪舆图,其实算不上什么宝贝,风水师的能耐不仅仅在于相地,吉穴而凶葬,如同弃尸骨,相地只要下辛苦,造葬才是靠技术。
闲聊几句,冯师傅拿上猎刀和堪舆图,美滋滋的走了。
翌日清早,刘家人穿上破衣烂衫,戴上口罩拿上夹子,跟捡垃圾的老大爷抢生意去了,我也拿上罗盘,假装相地,跑到镇上的网吧打了一天游戏。
太阳快落山,我回到家,开门便发现冯师傅在院里,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看我师父留下的书。
我很诧异,问道:“冯师傅,你咋在我家?你咋进来的?”
“我来打黄皮子啊,刘家人太烦,我就翻进你家躲清闲了,你看那!”
顺他手指看去,我才发现我家房顶上飞着一个黄纸扎的风筝。
冯师傅说,他已经开坛,以神霄雷法奉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降雷劫降妖,风筝就是引雷劈黄鼠狼的。
第十七章 悲壮的黄皮子
见识过冯师傅让铜板自己滑动场面,我对他的本事再不怀疑,很激动的问他:“黄鼠狼要挨雷劈了?啥时候?我能看见不?”
冯师傅笑道:“我不是神仙,引不来雷劫,是靠风筝上写着它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还拴着一块铁皮,放上天引雷的。”
畜生的名字和八字,是常四爷说的,我却不明白冯师傅引不来雷,往天上放个风筝是什么意思?
他无奈道:“你没上过学啊?富兰克林不就用这招引雷?我是诈黄皮子,让它想办法避雷。”
“我还真没上过学,黄皮子怎么避雷,找根避雷针?”
冯师傅翻个白眼,有些意兴阑珊了,嘟囔道:“你要是个文盲,咱俩就别交流了,等结果就是,给我收拾一间屋子,这几天我要住在你家。”
冯师傅在我家住下,却无所事事,每天除了吃饭晒太阳,就是夜里七点半,准时看天气预报,而刘家兄弟每天捡来的卫生巾,都照冯师傅吩咐,薄的烧掉,厚的洒上冯师傅做的符水,再扔进垃圾堆里。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问他,他只说万事俱备,只欠狂风。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我和刘家人熬不住了,正要问他准备等到什么时候,那天清早却发现,冯师傅挂在房顶的风筝丢了。
担心劈不到黄鼠狼,我赶忙报告。
冯师傅却透着股激动劲,说道:“应该是它察觉到危险,把风筝偷了,晚上咱看看天气预报就知道了!”
夜里七点半,我们守在电视机前。
播音员说出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太原地区有大到暴雨时,冯师傅狠狠拍手,兴奋道:“等了好几天,可算等到了,小吴,你去找两件雨衣,拿上刀,我带你到老龙头杀妖怪去!”
刘家人想跟去,冯师傅不许。
村东头的山脚下,冯师傅选了个大石遮挡的土丘,带我躲在后面,说是等到暴雨来袭,黄皮子肯定会出现。
我请教:“为什么呢?”
他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不说拉倒,我还不想听呢。
埋伏一只黄大仙,我颇为紧张,冯师傅倒是不在意,有一搭没一搭跟我闲聊:“小吴,认识你好几天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鬼,死鬼的鬼!”
冯师傅的表情抽搐起来。
我苦笑道:“哎,我也无奈呀,我是师父捡来的孤儿嘛,他随口给我起个龟蛋儿的小名,希望我能长命百岁,我两岁的时候,他去村大队上户口,随口报了个吴龟的名字,这才难听呢,叫了两年他就给我改了,改成吴贵,可无贵的寓意又不好,村里人开玩笑说,不如叫吴鬼吧,十里铺村无鬼,吉利!最后我就叫这破名了,后来师傅没了,我去派出所改名,警察说我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拿名字当儿戏,死活不给我改,你说我冤不冤?”
冯师傅快笑抽筋了,我忍不住羡慕道:“还是有爹有娘的孩子好,给你起的名字也诗意!”
冯师傅诧异,问道:“什么诗意?”
“冯栏须是心无事,谁是冯栏无事人。你的名字不是从这句诗里摘的?”
冯栏颇感意外,说道:“你不是没念过书么?”
“我是没上过正经的学校,可不是没读过书,师父不给我上学,可他从小教我读书,他有十二口大箱子古籍,我全读过。”
冯栏来了兴趣:“我没在你家看到大箱子呀!”
“给我师父陪葬了!”
“哦?你师父埋在哪里?”
我扭头看他,冯栏干笑两声,让我别误会,只是随口一问,没想挖我师父的坟。
闲聊间,夜空阴云密布,少顷,便是狂风袭来,一阵电闪雷鸣后,暴雨倾盆而下,雨衣根本不管事,没两下就把我俩浇成落汤鸡。
冯栏便张望不停,说是黄皮子应该快来了。
可等了近一个小时,始终没见黄鼠狼的踪影。
我正要问他,一道闪电急冲而下,将漆黑如墨的夜空撕成两半,整个山头被照的明晃晃,随后是轰隆隆的雷鸣声,振聋发聩。
我看那闪电好像落在村后头,急忙问道:“冯师傅,咱是不是蹲错地了?闪电好像落在村后的枣树林里了!”
冯栏一头雾水,外加一头雨水,他满脸迷惑的说:“这不可能呀,你确定那道闪电落进你们村了?”
不敢确定,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离我如此之近的闪电,可毕竟没劈在眼前,具体落在哪里就不清楚了,反正不太远。
冯栏又问:“你们村后的风水很好?”
“前无活水,后无靠山,一片结不出好枣的枣树林子,根本谈不上风水。”
冯栏抹了把脸,咬咬牙,说道:“不等了,去枣树林看看!”
那片枣树林不是村里栽的,据说很久以前就有了,久到什么时候,整个十里铺村没有人知道,而且那些枣树很古怪,一棵棵根深叶茂,树干粗壮,结的枣子却干瘪生涩,难以入口,原先村干部还想弄个枣树园搞创收,可区里请了好几位专家,就是无法改良出能入口的枣子。
老龙头离枣树林不远,我领着冯栏七拐八绕,最后爬上一个土丘,茂密的枣树林便尽收眼底了,可乌云蔽月,黑压压的一片树林子,看不出有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