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再看,棺材依旧是原先的模样,并没有坐起来的尸体。
没心思考虑刚刚那一幕是幻觉还是什么,刘老太没诈尸,我心里的愤怒便压倒了恐惧,举起猎刀朝刘老三冲去。
刘家老大和老二赶忙将我抱住,我怒吼着让他们撒手,否则连他们一起砍。
刘老三藏在兄弟身后,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腕满脸颓丧,并不吭声,倒是他媳妇嗷呜一声痛哭,扑到我面前跪下,哭喊道:“蛋儿,你要有气就对嫂子撒吧,别怪你三哥,他也是被逼的,都是嫂子的错,嫂子怀孕了,是……是黄鼠狼。”
老三媳妇呜呜咽咽的说不利索,我以为她怀了黄鼠狼的孩子,联想到老猎户闺女,心说这些畜生怎么都一个路数?
我说嫂子你别哭,那畜生糟蹋你,完了我砍了它给你出气,你先撒手。
老三媳妇却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黄鼠狼没压她,是她和老三要了个孩子,产检的时候,医生发现她肚里的娃娃有尾巴。
一听这话,我也没心思砍刘老三了,让他媳妇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三媳妇也不害臊,当着两个大伯哥的面说了起来。
当初黄大仙拿法刘老太却没下狠手,我师父说,它在等刘老太的孙子回来,害了他们给自己的崽子偿命,所以我师父告诫刘家的老大老二,千万别带孩子回家。
他俩倒是听话,刘老太没了,那俩小子都没回来给奶奶磕头。
而刘老三当时没孩子,我师父让他先别要,等老娘死了再说。
刘老三也听进去了,这几年和媳妇亲热,都做了避孕措施,可村里人能用起什么好玩意?
就是薄薄的套套,还是最便宜的那种,没两下就破了,有时候刘老三兴起,脑子一热,什么也顾不得,破了就破了。
所以这九年来,老三媳妇吃过几次药,还去医院打过两次胎,可她毕竟是个人类,药不能总吃,医院也不能总去,于是几个月前,她再次怀孕后,两口子一合计,觉得年纪大了,再不要孩子恐怕就没机会了,便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随后是医院检查,查出她肚里的娃娃没个人样,还长了根尾巴。
妇产科的医生都吓了一跳,要报给院领导,老三两口子赶忙溜了,刘老三觉得这事肯定跟黄大仙有关,就去市里一座香火繁盛的寺庙拜菩萨,捐了几百块香火钱,有个管事的老和尚出面,问他们是否需要化解厄难。
刘老三毫不隐瞒,说了自家的情况。
老和尚说,这件事与黄大仙有关却也无关,因它而生却不由它而动,乃是刘家的冤亲债主前来讨账。
直白点说,老三媳妇怀的怪胎,就是当年被烧死的黄鼠狼投得胎,找他家讨债来了。
老三两口子吓个半死,问老和尚,如何处理?
老和尚说,要做焰口施食的法事才能化解,收费三万。
刘老三也不傻,问老和尚,是不是做了法事,媳妇肚里的黄鼠狼就没了?
老和尚说,法事只能释仇解冤,化解你们身上的业力,腹内的黄鼠狼不会凭空消失,还要产下来好生抚养,免得再造恶孽。
刘老三便不理他了,既然媳妇肚里的怪胎跟黄大仙有关,他娘又给黄大仙当差,便回家求老娘。
刘老太不理他们,因为那阵子她已经疯了,只有被黄大仙附体查事时才能正常交流,但也是跟黄大仙交流,不是刘老太。
就在刘老三手足无措之际,一天夜里睡觉时,听到窗外有个尖锐的声音说:“把那小贱种叫回来,我就放过你们,否则你们都要死。”
第十一章 求助
刘老三被惊醒,跑出屋,看到刘老太坐在院里。
刘老太主动张口:“大仙走了。”
刘老三惊喜道:“娘,你没事了?”
刘老太表情木然,点点头说:“娘没时间了,你听娘说,咱家一直被吴焕章那老货骗了,他给咱相了一块咱家配不上的地,才让娘得罪大仙变成这副鬼样子,而他为了护他徒弟,不管娘,也不让你要孩子,就是要让大仙一直耗在咱家,现在娴花有了大仙的娃,你让她生下来好好养,娘欠大仙的债就还清了,大仙会带娘去它的堂口当个仙家,以后会护着你们,但你还要做一件事,把吴鬼那个小贱种骗回来,帮大仙报了仇,这事才算完。”
这一番遗言似的叮嘱,让刘老三云山雾罩,想问几句,刘老太却出门了,一个小时后回来,说是跟村里的郭剃头交待了,郭剃头会把我骗回来,让刘老三有话明天再说,便回屋休息。
转过天刘老三进屋,发现刘老太换了寿衣,直挺挺的吊在房梁上。
后面的事就简单了。
刘老三接过话头,告诉我,刘老太死后,他也觉得老娘的遗言很不讲理,当初我师父相了阴宅,曾告诫刘家,福人种福地,福地福人居,牛眠地虽好,但也要多做善事才能保平安。
刘老太没当回事,惹出后面的灾难,似乎怨不到我师父头上。
所以刘老三并没想过帮黄大仙对付我,是夜里守灵发生的事,他隐瞒了一个细节。
他给刘老太守灵时,在棺材旁打了个盹,突然听见有个尖锐的声音说:“还不弄那小贱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随后便感到手腕剧痛,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半个身子趴在棺材里,一只手正搭在刘老太嘴边,手腕冒血不说,棺材里的刘老太还眯着眼,阴仄仄的斜视他。
刘老三吓得魂飞魄散,等我和他们弟兄仨回到灵堂后,他觉得不帮黄大仙搞了我,他家始终不得安宁,于是脑子一热,决定把我和他老娘关在一起,让他老娘收拾我。
没成想他老娘居然没有跳起来咬我,枉他白白做了一回小人。
刘老三解释之后,我心里的气消了大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初我师父也没豁出命帮他家不是?
叹息一声,我道:“三哥,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一个意思,就算你帮那畜生害死我,你家也逃不脱,老婶说的仙家叫烟魂,是跟出马的仙家有缘,比如当了几十年弟马,或者认仙家当干爹干娘的人,才有机会在死后被渡成烟魂,你觉得老婶和那畜生的关系有这么好?再者说,一个淹死一个吊死,前者被水里的阴气勾着不得离去,刮风下雨就受凌迟刀割之苦,后者悬在空中上不得天入不得地,这两种死法的人投胎都成问题,那畜生能骗老婶上吊,怎么可能和她冰释前嫌?”
刘家人一听就急了,问道:“这么说我娘是让黄大仙害了?你可得救救她!”
我都泥菩萨过江,拿啥救别人?
不管怎么说,刘老太的遗言中有一句没错,我师父一直在利用她家拖住黄鼠狼,现在看来,黄鼠狼非要弄死我不可,我躲进城里也难免被它追去,而最关键的,烟魂这个事让我有些担心。
出马堂口有清风、烟魂、碑王之类仙家,就是被渡到堂口享受香火的死鬼,而我师父也是死鬼了,我怕他被黄鼠狼欺负。
想来想去,还是拼了吧,大不了去给师父作伴,我们两个鬼也能彼此照应。
约好第二天去找人帮忙,打发刘家人先回去。
刘老太的尸体变了张兽脸,自然不能让村里人知道,翌日来吊唁的乡亲都被刘家人婉拒,而我和刘家老大去镇上找李香头。
我和李香头就见过那一次面,我师父家和他们那个组织倒是渊源极深。
但我师父和李香头的关系极差,个中缘由,好像李香头的姐姐是个寡妇,我师父年轻时死了老婆,一直打光棍,李香头从中撮合,我师父跟他姐姐睡了几年,始终不肯娶回家,俩人因此结仇。
凭着依稀的记忆找到李香头家,敲门后,开门的正是他。
几年未见,他苍老许多,也不记得我了,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
我自报家门:“大爷,我是吴鬼,十里铺村吴焕章的徒弟……”
不等我说完,李香头将门摔上了。
我又敲,他在院里让我滚。
第十二章 有坑
我敲了五分钟,他才不耐烦的开门,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你师父不是翘辫子了么?咋啦,给你托梦,让你来找我麻烦?”
我陪着笑脸说:“哪能呢,我来看您的。”
李香头让我们进门,却不请进家里,在院中让我有话快说。
我开门见山道:“还是黄鼠狼那档子事……”
三言两语把这几年的事交待一番,李香头说:“你找我有什么用?几年前就跟你师父说了,那个黄爷得罪不得,它本身就挺厉害,身后还有一混堂妖魔鬼怪,我这是个三炷香的清堂,惹不起它们。”
我说情况不一样了,当初能躲开,现在那黄鼠狼非得弄死我,我又怕师父被它欺负,只能和它拼了。
李香头挥挥手,说道:“不会,你师父造了一辈子孽,十八层地狱里且得爬个几百年才能出来,那个黄爷想收拾他都排不上队。”
“那我咋办?”
“你该咋办咋办呗,跟我又没关系!”
我只能使出杀手锏,说道:“大爷,我师父就我一个徒弟,他临终前可是说了,让我有事就来找你,不要怕麻烦你,你要这么说话,我可报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