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家人趴在门口看,紧张兮兮,约莫过去一分多钟,屋里响起两声吱吱的耗子叫,渐渐有一股子阴风在屋里翻卷,衣柜吱呦吱呦的呼扇起来,桌上的牌位供碗叮咣摇晃,窗户纸被吹得哗哗作响,两扇屋门缓缓合上。
老头家人看不到屋里的情况,也不敢推门,只听里面鸡飞狗跳,乱声大作,一会猫叫一会鸡鸣,间歇里还有几句怪调的人声。
“哎呦呦,这家伙好生厉害。”“不好,孩儿他婶断成两截了,快把它拼起来。”“打不过打不过,大家伙快逃命啊。”
老头家人忐忑不安的等着,直到打闹声消失,屋门从里面拉开,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胖大婶一瘸一拐的出来,也不跟人说话,捂着腰,闷头往外走。
老太太问她,大姑,俺当家的怎么样了?
胖大婶头也不回的朝她挥挥手。
没等老太太再问,屋里的老头嚷道:“要厉害的,不要修五脏庙的,不够塞牙缝的。”
老头儿子一缩脖子,赶忙将屋门闭好,用绳将踹坏的锁绑起来。
老太太则将儿女招到一边,小声说:“这下糟糕了,捆(捆窍,拿法的意思)你们爹的这位,恐怕是个不怕事的。”
儿女问她什么意思?
这老太太说:“原先听老人们讲过,仙家的香堂和寺庙一样,仙家是庙里的神佛,弟马是庙里的和尚,所以弟马帮着仙家起堂口,就能赚一个修庙的功德,香堂虽然不像寺庙那么严,却也有许多规矩,原先XX地有个新起的堂子,头半年有求必应,特别灵验,但是弟马有个嘴馋的毛病,助善的香客给仙家供点瓜果糕点,弟马总偷着吃,仙家训他好几次,他都不听,有天仙家发怒骂他:叫你帮俺修庙,你倒好,只顾着修自己的五脏庙。说完,仙家就离他而去了。
咱屯里的大姑,你们瞅她胖的那个猪样,整日里胡吃海塞,还跟一帮老光棍搞石皮鞋,翠芬姑娘从来不管她,说不准,翠芬姑娘还降她身上一起睡汉子,这一对儿连马带仙都修五脏庙,咱屋里那位瞧不上她俩,肯定是个有规矩的大仙。”
儿女们问她,那咋办?
老太太眼珠一转,让儿女不要担心,便解开绳,和颜悦色进屋,给炕上的老头下跪说:“这位老仙,俺当家的是个种地的浑汉,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俺给您磕头赔不是了,您要是想抓他当马,俺家也乐意,要是想在俺家住,天亮俺就给你修楼子(仙家楼),保管您住的漂漂亮亮,舒舒服服。”
老头吸口烟,吞云吐雾说:“要裤子。”
“成,赶天亮,俺到县上剪一块大花布,给您缝条裤子,你要什么样式的?”
“就要他的!”
这时老太太想起老头说,白天经过老槐树时听到一句脱裤子的事,便从柜里取出两条打着补丁的破裤子,说:“都是旧的,您要就拿去。”
老头急了,在床上打起滚来:“他穿的他穿的,就要他穿的。”
老太太小心翼翼上前,扒了老头腿上的裤子,没等她再问,老头吱唔一声,翻着白眼晕了。
看来就是这条。
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仙为什么对老头身上的臭烘烘的裤子情有独钟,只等天蒙蒙亮时,老头儿子拿着裤子跑到吊死鬼沟,将裤子挂在老槐树上,磕俩头就跑。
回到村里,大家伙已经围在他家七嘴八舌的打听,说是前夜胖大婶家的仙坛被砸了,两个在她家睡觉的泼皮疯了似的打在一起,听说跟老头家有点关系。
老头家没隐瞒,如实说了前夜的事,村里人又讨论老槐树上的吊死鬼为什么要破裤子。
中午,胖大婶也过来,让老头家放心,她要去县里找她的香头师父,请十八罗汉齐发兵,这个事她管定了。
胖大婶这一走就是四个月。
期间有人经过吊死鬼沟,听到老槐树让他们脱裤子,但也有人没听到,总之几个月下来,老槐树上挂了六条裤子,除了老头那条,还有两条是刘家堡屯人的,一个是夜里路过,听见老槐树喊一声:脱了裤子挂上来。
他不敢惹麻烦,将裤子挂在树上,光着屁股跑回家。
另一个是白天,同样听到老槐树让他脱裤子,可他不好意思光着屁股回去,赶忙跑了,回到家换一条,才拿着脱下来的那条回吊死鬼沟挂上,却又担心自己没有当场脱裤子,与那老头落得同一下场,悬着心过了一夜,所幸无事发生。
天亮后,这家伙的胆儿又肥了,他挂裤子时,发现其中有一条是八成新的好棉布缝的,他就跟自己说,老槐树只让人把裤子挂上去,没说挂多长时间不是?也许老槐树只让大家伙挂一下,不是一直挂着。
于是他跑到吊死鬼沟,给老槐树磕头:“槐树爷爷,我把裤子拿回去给您洗洗,您啥时候要,我啥时候给您送来。”
第三百五十章 老黑毛5
这男人偷了两条裤子回家,洗干净晾在院里。
夜里跟媳妇睡觉,不知梦见什么香艳场面,转身搂住媳妇开始摸,摸两把没摸到胸,继续往下,就摸到他媳妇长了根不该长的东西。
这男人睁眼一看,眼前有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瞪着俩圆眼,咧着嘴朝他憨笑,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抱着的是一只一米多长的特大号黄鼠狼,而他手中抓着的,正是黄鼠狼生娃娃的装备,比他的还大。
他吓得脑袋里嗡嗡叫,黄鼠狼则笑着问他:“好耍不?”
他尖叫一声,连滚带爬下了床,黄鼠狼也坐起来搔首弄姿,两个爪爪好像女人编辫子似的摆弄自己脸上的长毛,还冲他说:“以前都是我偷人,你小子居然连我都偷,既然你把我偷回来,我就赖在你家不走了。”
这男人拔腿就跑,脑袋磕在门上,突然从梦中醒来,看到身边依然是细皮嫩肉的媳妇,才发觉是虚惊一场。
可他白天刚偷了两条裤子,夜里就梦见怪模怪样的黄鼠狼说他偷东西,他心里犯怵,等天亮便将两条裤子送回老槐树上,还掩耳盗铃似的给槐树磕头:“槐树爷爷,裤子洗干净,晒干给您送回来了,您还有啥需要就跟我说。”
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去,这男人忧心忡忡回到家。
进了院门,就见他五岁大的儿子,撅着屁股趴在鸡窝里不知做什么,几只母鸡疯了似的在窝里扑腾,他赶忙冲上去把儿子揪出来。
他儿子满嘴鸡毛,胡蹬乱踹的哭闹说:“圆圆,我想吃圆圆。”
这男人看见鸡窝有几颗圆圆的鸡蛋,老母鸡刚下的,就骂他儿子:“吃个屁圆圆,你咋不吃芳芳呢!”
将儿子丢给媳妇照顾,这男人吃了早饭便扛上锄头下地干活,中午时分,有个村里人急匆匆跑来,让他赶紧回去看看,他家出事了。
他扔了锄头往家跑。
离着十多米远,隔着院墙就看到母鸡在院里扑腾翅膀乱飞,还有人学鸡叫,他心里咯噔一下,跑回去一看,他儿子迈着小短腿,架起胳膊肘学着母鸡扑腾翅膀的样子,撵得院子里鸡飞狗跳,边撵边叫:“咯咯咯,我要吃咯咯咯。”
他冲上去将儿子抓住,狠狠扇了两耳光,他儿子哇哇大哭。
跟他回来的村里人则劝他先别打儿子,这个事有点不对头。
村里人告诉他,上午他老娘在院里缝鞋底子时,他儿子就蹲着一点点往鸡窝挪,他家鸡窝四周放着鼠夹子,就是防止野猫耗子黄鼠狼之类的过来咬鸡,其中一个夹子还夹死过一只黄鼠狼,结果他儿子挪到那个夹子前,伸手就抓,他老娘叫一声也没拦住,鼠夹子吧嗒一下夹住他儿子的手指头。
村里的老鼠夹子能把小猫小狗的腿夹断,别提小孩的手指头。
可他儿子却没事人似的,把夹子拿到鼻前嗅了嗅,发出一声老头似的叹息:“哎,怪不得和我犯冲。”
他老娘跑过去看他儿子有没有受伤,却被他儿子一脑袋顶在胸口,差点没给顶死。
随后他儿子就冲进鸡窝,大呼小叫着逮咯咯咯。
村里人说他儿子可能是被黄大仙捆窍了,否则怎么跟母鸡过不去?
这男人进屋,他老娘有气无力躺在床上揉胸口,还问他:“儿啊,你在地里干活时,是不是惹着黄大仙了?”
前面那老头的事,刘家堡屯子人尽皆知,却没人想到让老头上吊的黄爷是个黄鼠狼,还以为是老槐树上的吊死鬼生前姓黄。
此时这男人泛起嘀咕,他没得罪黄鼠狼,只在老槐树偷了两条裤子,结果就有黄大仙到他家作祟,难不成在老槐树闹邪祟的不是吊死鬼,而是成精的黄鼠狼?
屯子里的大姑不在,这男人只好用老人教的土法子给儿子驱邪,先求黄爷饶一命,他儿子没反应,再拿菜刀吓唬叫骂,他儿子还没反应,这男人只好宰一只黑狗,用黑狗血泼。
他儿子骂一句:干你姥姥的。
随后昏迷不醒。
使尽浑身解数都没用,这男人发了狠,围着老槐树撒一圈捕鼠夹子。
转过天,他儿子就正常了。
他跑去老槐树查看,捕鼠夹子上连根黄鼠狼的毛都没有夹到,这男人想不通黄鼠狼为什么放过他儿子,难道是突然发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