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从犯罪行为学上来看,一个人的肌肉记忆,或者说生活习惯,一般来说是固定的。比如绑鞋带,你每次绑鞋带的绑法都是一样的,除非……
“除非疑犯是故意的!”张一明一拍方向盘,“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啊?”
“他肯定在遮掩什么。”钟宁摇了摇头。能遮掩什么呢?
“肯定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点。”钟宁来回比对着照片,又翻到下一张—绑着死者的绳索已被剪开,身体被翻过来正面朝上。“到底漏了什么?”钟宁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比亚迪这会儿
已经驶过市区,快要进入派出所的辖区了,他依旧找不到解开心中谜团的线头。
“宁哥,要不干脆申请调去专案组得了。”
见钟宁对这案子实在上心,张一明怂恿道。他也是搞不懂,钟宁疾恶如仇、视案如命,为什么这么倔,两次拒绝进入专案组。
钟宁点了根烟,没有答话。他也知道,如果要继续查下去,进入专案组是最好的选择。但一想起陈孟琳,他还是把这个念头否决了,他实在不想跟这人共事。
很快,车到了派出所门口。钟宁就租住在派出所附近的一套一居室里。他打开车门,冲张一明一挥手道:“今天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才伸了一条腿下去,口袋里“哗啦”一声,掉出来一串钥匙。
张一明弯腰捡起来,正准备递还过去,看到钥匙扣上挂着一个印着照片的水晶饰品,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女朋友?”
照片很小,里面的钟宁比现在还要瘦,像根竹竿,他身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两人站在良山高中的门口,冲着镜头傻乐着。
“不是。”钟宁一把接过钥匙扣,细心地擦了擦照片,拍拍车门道,“回去睡个好觉。”
“哦……”见钟宁似乎不想提照片里的姑娘,张一明识趣地点头,问道,“那明天呢?”
“明天?”
这一问,又回了原点—他不想进专案组,但是不进专案组,又没有权限进行下一步调查……有些头疼,现在唯一可以期待的,是肖敏才那边的化验结果。
钟宁摆了摆手道:“等化验结果出来了再说。”
“行,那我今天先去洗个脚,按个摩放松放松。”张一明反正唯钟宁马首是瞻惯了,点头笑道,“宁哥你说咋办,我就跟着你办,主要负责为你加油。”
05
“加油,思思,你肯定可以的。”
晚上九点,市一医院康复理疗中心依旧灯火通明,六楼的物理治疗室内,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吴静思的额头滴落在复健器上。赵清远和一名医生一起搀扶着她,嘴里还不停鼓励着。
吴静思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用尽力气,整整十分钟才走完这五米的距离。
“思思,你今天真棒!”赵清远搀扶着吴静思坐到轮椅上,给她擦拭额头的汗。
“清远,你也累了,去坐着歇歇吧。”吴静思也帮赵清远擦着汗。从勉强可以站立到两个人搀扶下可以行走,这小小的进步耗费了他们俩整整两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病情的反复、心理上的焦虑,外人根本无法体会。
“我一点都不累。”赵清远傻笑着。
边上的医生刘振奇对赵清远道:“赵老师,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好的,刘医生,我就来。”赵清远看着妻子喝完水,把瓶子收好后,才进了医生办公室。
“先坐。”刘振奇起身把门关了,这才拿起桌上的两张片子,问道,“片子都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了。”赵清远点了点头,“医生判断阴影部分的情况不乐观,建议做切片,我暂时没有同意,你也知道,我妻子的身体情况承受不了微创。”
赵清远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小声问道:“刘医生,你认为这个情况……”
“是不太乐观。”刘振奇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片子,道,“吴静思的身体经受过很大的创伤,还动过手术,体内的一些硬结组织一直没有消散,很容易引起病变。”
“你的意思……”赵清远的喉结动了一下,良久才挤出几个字,“不太可能是误诊?”
“也不一定。”刘振奇不知道怎么安慰赵清远。这两年,他看着赵清远对妻子的照顾有多么无微不至,由于事事亲力亲为,他对人体骨骼、穴位、残疾病人的康复理疗等都一清二楚,能顶半个医生了。
刘振奇安慰道:“总之,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要放弃。”
赵清远点了点头:“我懂。我准备过几天再带她去肿瘤医院复查一下。”
刘振奇又嘱咐道:“不过,因为吴静思肺部的情况,我还是建议物理治疗方面放缓,不然,我怕引起并发症。”
有风从窗户吹进来,掺杂着沙子,吹进了赵清远的眼睛。他伸手擦了擦眼睛,点头道:“那我们最近就不过来了,我就陪她在家里练习。”
“那行。”刘振奇取过病历本,“上次的药还够几天?”“还能吃一个星期。”
“那这次……”刘振奇抬头看着赵清远,“我还是给你开进口的利伐沙班片?”
“那个……”赵清远再看了一眼门口,确认门关好了,才道,“两种都开了吧,您是知道的,她这个性格……”
“明白。”刘振奇呵呵一笑,点了点头,“你说吴静思的睡眠质量不理想,但是安眠药有药物依赖,止痛药也是,能熬还是熬一下,或者你也可以想想其他方法,总之不能让患者太依赖药物……”
“嗯,我知道的。”赵清远认真道,“其实这两年剂量也在慢慢减了。”
“知道你办事细致。哦,对了,我在肿瘤医院有个同学。”刘振奇在病历本上写了两笔,接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一张名片,“是系主任,医术很好,我给你去打个招呼,到时候你直接去找他。”
赵清远双手接过名片,起身冲刘振奇鞠了一躬:“谢谢您。”
离开理疗中心时已是晚上九点半。
连下了两天的暴雨终于停歇,城市里霓虹闪烁,人声鼎沸,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似乎这场小小的风暴,没有给这座城市带来任何影响。
车开上了主干道,赵清远思绪纷乱,心头有一股浓墨色的阴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命运不公啊……
六岁的时候,那个常年出海见不到人,难得回家了也只会挥舞拳头的父亲,死于海难,尸骨无存。母亲带着他改嫁,远走他乡,谁知继父酗酒,喝了酒就发疯,母亲离家出走—没有带上他。从此,赵清远就跟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叔二婶长大,寄人篱下的日子里,他受尽两个堂哥的欺负,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身材矮小,他在学校里也被同学排挤。
好不容易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妻子又变成这样呢?
车开得慢,风很大,把赵清远的眼眶吹红了。“喀喀……”身边吴静思的咳嗽声把赵清远拉回了现实。“是不是有点冷?”
车是改装过的,为了方便吴静思上下车,后排的座椅全部拆了,为了不显得突兀,他还专门在前后排之间拦了一块茶色玻璃,如此改装一番,副驾驶的空间更大,成为残疾人专用座位。
赵清远关上车窗,伸手摸了摸妻子的额头,赶紧停车下车,从后备厢里取出一条毯子,盖在吴静思的胸口。
车重新开动,吴静思看出赵清远神色不对,小声问道:“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医生说什么了?”
赵清远故作轻松道:“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啊。他说坚持下去,再有半年你就可以站起来了。我刚才在想,你真要好了,会不会就看不上我,要离开我了。”
“说什么呢!”吴静思被逗笑了,“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我担心嘛,毕竟你当初可是晚报一枝花。”赵清远嘴上说笑着,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吴静思当年是《星港晚报》最靓丽的名片,每次去中文系给学生们上传媒课,教室里都被男同学们挤得满满当当。
虽然这些年的病痛折磨让她的皮肤失去了光泽,眼角肆意生长的皱纹也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衰老许多,但赵清远依旧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这个来取笑我。”吴静思笑起来,病恹恹的脸上现出一丝绯红。
赵清远压抑着心中难以言说的苦楚,笑着说:“不管你是十八还是八十,在我心里都是这么好看。”
不远处是星港市刚建起来的猴子石大桥,因为天气转好,桥下广场上已经有散步的情侣、放风筝的小孩、钓鱼的老头儿了。桥洞里,还有个衣衫褴褛的拾荒客,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收音机,正跟着收音机里的声音哼唱无名的曲调,看上去倒是无忧无愁。
吴静思满心羡慕,握了握赵清远的手,问道:“清远,我要是好了,还可以要小孩吗?也可以带着他来放风筝吗?”
“当然可以。不过医生说了,得等到你彻底康复以后才行。”“嗯,那我努力。”赵清远有多喜欢孩子,吴静思是知道的,因为自己的身体问题没能要个孩子,一直令她心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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