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大队第一时间就将所有的资料、证物全部交接给了专案组,唐达派出了几个探组去寻找张天齐坠亡的地点。有了照片的辅助,再加上武阳大队前段时间的摸排工作,这件事不会太难。照片中的地面上几乎还没有血迹,所以照片应该拍摄于张天齐刚刚死亡的时候,虽然陈凯只能从手机中读出周萍接收照片的时间而非拍摄时间,但经过与法医的报告对比之后,两者应该不会相差太久。
也就是说,某人用坠亡的方式杀了张天齐,而后拍照发给周萍,在她看过之后将消息撤回;之后两人又进行了几次语音及视频通话,在最后一次通话的当晚,周萍与宋鹏坠亡。
拿宋鹏的性命当作是杀张天齐的报酬——在汇报并案的时候,唐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上级接受了这个只应该出现在小说里的猜想,这也让崔磊几人备受感动,暗自咬紧牙关,不想辜负队长的信任。
第68章 好赖不分
侦查员们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找到了张天齐坠楼的地点。遗憾的是,楼顶以及坠落点都明显被人清理过,裴晓文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最后只能在楼道里的水泥楼梯上,勉强提取到了几枚不完整且清晰度不高的脚印,暂且不知道对案件侦破有无帮助。
面对警方的询问,张天齐旧日的手下兄弟倒还算比较老实,似乎警察上门只要不是来抓他们的就万事大吉。他们向警方解释说,张天齐以前也偶尔会几天不露面,一般都是找朋友花天酒地去了,也没人会问,反正放贷的事情都有专人分工打理。因此,张天齐失踪这么久,也没人想到过报警——再说了,这群人都是巴不得离警察远远的,老大不见了,脑子里第一反应都猜是跑路了,根本不会也不敢往派出所里进。
要说他们提供的线索,还真有一个:在张天齐失去踪迹的前两天,他把带在身边两年多的跟班马闯给打发去了外地。
马闯是个搏击高手,自从两人相识之后,张天齐便以重金聘请他,平时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跟在他身边就行,某种意义上说,这算是个保镖的工作。可能是,谁也不知道张天齐为什么打发他离开,但偏偏在他离开后的两天里就出了事。
找马闯并不费劲,警方联系到他时,他刚从新疆旅游归来,风尘仆仆。警方告诉他张天齐的死讯时,他站在那儿懵了半天,不至于有多悲伤,但那惊讶的神情却是货真价实的。
穿着黑西装的马闯坐在审讯室里,对警方的询问十分配合。经过短暂的回忆之后,他将陪着张天齐去大龙寺烧香、次日又折返回去找那个算命老头的经过详细说给了警方。
“那个老头真的有点神。从小到大,我爸妈一直让我对外说属虎;除了我们一家三口和公安局管户口的,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我是属牛的。老板还是偶然一次看了我身份证才知道的。”马闯皱着眉头,觉得不解又惊叹,“我是不信这些玩意儿的,但我想不出这老头怎么算的。”
“你还能记得这个算命的跟张天齐说过什么吗?”石百乐问道。
“他先说老板撞了穷鬼,又说命里有大富贵,但好像……他们两个背着我说的,我也没靠近去听,反正应该是教老板怎么化灾之类的。当天晚上,老板就给我几万块钱,让我出去先转一段日子再回来,中间不要联系他。”
“不要联系他?”石百乐听着纳闷,但也无法深究,“你能记得那个算命的长什么样子吗?”
“差不多,要是见到肯定能认出来。”
……
大龙寺门外的街上摆地摊的又来了些新人,有些老面孔消失了,一打听说是家里的拆迁款到手了,收摊享福去了。没有谁能回忆起马闯口中那个注定找不到的“老头”,石百乐带着人在大龙寺附近走访了一天,一无所获。
武阳本人亲自来到了洪昌分局,交接包括张天齐的进一步尸检结果在内的全部案卷,但面色不太好。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面对专案组疲惫的众人,武阳居然还百无聊赖地开起了玩笑。
“好消息吧。”唐达也想让大家的精神振奋一下。
“隋一白醒了,简单交代了几句:他牵扯一桩盗墓所得的青铜器交易,以为崔磊是冲这个来的,这才冲动攻击。说不定能借此破个盗墓案。”
众人兴趣缺缺——这对系列案的帮助可以说为零。
“坏消息呢?”唐达耐着性子给老朋友继续说话的台阶。
“与我们的猜测一致,隋一白承认,有陌生人通过电话的方式对他进行了精神上的恐吓,而且直接点破了他牵扯诈骗的事情,要让他‘赎罪’。”武阳说道,“估计又可以并案给你们了。”
唐达皱了皱眉头:“多个案子并进来就能多点线索,这倒也不算个坏消息。”
“不幸的是,他只来得及说这么点信息,然后就猝死了。”
众人愕然地面面相觑,大家终于知道了武阳脸色难看的原因。
“怎么会这样?”裴晓文觉得难以置信。
“他醒过来之后神志还算清楚,医生也认为可以进行简单地问话。但可能是在回忆关于那个陌生人恐吓的过程中,他的精神受到了刺激,身体各项指标突然异常,就……唉,运气不好。”
武阳摇了摇头。
……
不能再耽搁了。崔磊压根没等到会议结束,就提前退场,离开了分局——他离开时,专案组还在纠结于隋一白案是张天齐案的附属、还是一桩独立的案件。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开着公务车辆来到自己的血缘亲属家楼下。而大姨打开门之后的第一句话,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那个姓隋的是不是死了?”大姨的神情很焦急。
崔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只是平静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宏宏刚告诉我们的!这可怎么办,以后找谁要钱去?二十万呐……”大姨显得很生气又很烦躁。
“宏宏呢?”崔磊探头往里面看。
“哟,哥来啦?”张宏穿得邋里邋遢,嘴里还叼着一根薯条,含混不清地打着招呼从卧室走到客厅来,双手还举着手机在打游戏。
崔磊绕过大姨,大踏步走过去,一把将他的手机夺了过来。
“哎!正团战呢!哥你想玩等下一把——哎,你干嘛呀?”张宏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多少还是有些怕自己的表哥,想抢手机也不敢真上手,只能不满地喊起来。
崔磊直接退出了游戏界面,打开他的手机APP列表,开始一个一个地查看起来。
“你要找啥呀?”游戏正玩得开心,被莫名其妙地打断,张宏有点生气。
“隋一白的死讯是谁告诉你的?”崔磊一边翻找一边问。
“怎么了这是?我听说的啊?不行啊?”张宏可不是什么三好学生,被父母也惯了二十年,顿时就不乐意了。
“听谁说的!”崔磊的声音突然一下高了许多,把旁边俩人都吓了一跳。
“我听——”从没见过表哥这个态度的张宏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见崔磊翻完了手机应用,又开始翻他的通话记录,一下子回过神来,“不是,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伙被隋一白骗了钱,都关心这孙子呢,现在他死了凭什么我不能知道?”
被张宏这么一说,大姨也会过意来,马上就上来推崔磊,还要动手抢手机:“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怀疑你弟弟!他姓隋的是死在医院里的,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他姓隋的该死!死得好!你当警察当昏了头了,该帮谁你都分不清楚!你还怀疑自家人!好赖不分!”
崔磊心里记挂案子,急着想验证这桩案件是否符合并案标准,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谈这些虚无缥缈的“亲情”。但大姨毕竟是长辈,出于礼貌,他只能躲闪着,同时拿着手机向张宏挥了挥:“跟我出来,到门口跟你说点事。”
……
大姨和姨夫两人早些年忙于工作赚钱,对张宏的管教非常少,早就惯坏了性子,平日里结交往来的人也不是很靠谱。再加上之前在崔磊家里的时候,张宏表现出的对隋一白的态度,令崔磊十分担心。
从没被家里人这么严肃地对待过的张宏,梗着脖子、斜着眼睛晃悠出了家门。崔磊并没有在手机里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只能递还给张宏,这让张宏脸上的表情更加得不耐烦且不服气,仿佛崔磊才是那个欠了全家人巨款的人。
崔磊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直到他的斜眼变为了正视、又从正视低下头去。崔磊的脑海里一直在回忆石百乐与人聊天的路子,不由得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便叹了口气,仿佛语重心长地对张宏说:“这几天多陪陪你爸妈,还有老太太,隋一白这个事儿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别让他们着急上火再生病了。”
“我陪没有用,你把刘宁给吓得跑去外地躲着了,之后那帮老太太应该是都回过神来了、知道被骗,一个比一个急,天天互相串门。”张宏语气中透着不屑。
“唉……”崔磊跟着叹了口气,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