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昊昊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搜集了几乎所有关于鲁大有的信息,包括他店铺、公司的地址,他如今的家庭情况,甚至他给员工开多少钱的工资,一清二楚。
想露脸是吗?那就帮帮你。
郝昊昊做了一个假的记者证,然后煞有介事地建立了一个网站架子,套了其它现成的商业论坛的模板,给自己立了一个自媒体的人设,专门做与创业人士交流的对话节目,而且是以直播的形式。
他联系了鲁大有的公司,这个虚伪的人果然一听就来了兴趣,很快就约定了时间见面接受采访。
整天对着电脑的郝昊昊,难得地给自己收拾了一下外型,然后带着网上淘来的二手摄像设备、麦克风,脖子上挂着假记者证,煞有介事地前往了鲁大有的公司。
鲁大有虽然发了家,但也不是那种夸张的亿万富翁,在寸土寸金的市区里,他是搞不起厂房的,因此也只是在闹市区租了一层写字楼,真正生产服装的地方在郊区。
这一层写字楼,既用来办公,也是他的“脸面”,装修得十分漂亮。若是不知情的人,一看便会觉得这老板不是一般人,哪怕整个画面在奢华中带了点土气,最起码其拥有者在挣钱这方面应该不含糊。
见面时,郝昊昊强忍住自己一拳打在对方鼻子上的冲动,扯动嘴角做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倒是鲁大有热情而主动——他对所有扬名的机会都很有热情,这也就是为什么郝昊昊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接近他。
“小楚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啊!”鲁大有赞叹道。
楚航,这是郝昊昊做的记者证上的名字。
鲁大有先开口夸对方,自然是等着别人“礼尚往来”。郝昊昊明白他的意思,为了让对方放松,虽然自己十分恶心,但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不敢不敢,鲁总事业有成、气度不凡,我还需要向您多多学习。”
……
“其实吧,创业这个东西,一人一个境遇,我就算告诉大家,恐怕大家也没办法完全复制我的经历。”
面对着镜头,鲁大有款款而谈,显然是“久经历练”,这套词早就熟了。
“我当初就是盲目地学别人,才走了弯路,赔得一塌糊涂。所以我觉得,路得自己走,能跟大家分享的,只有百折不挠的心态,还有走错路及时悬崖勒马的警醒。”
郝昊昊看着他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心里面讥讽的话不知攒了多少页:没法复制,无从分享?恐怕发家也不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吧?说不定又是钻了什么空子甚至坑了什么人,羞于启齿吧?
郝昊昊中断了他的吹嘘:“没错,鲁总,我想大家都认可您的话,所以对您早期的经历更感兴趣,关于您浪子回头什么的,对大家都有教育意义。”
鲁大有显然也有准备,很自然地接话:“那就说来话——”
“在来之前,我特意做了功课,了解了鲁总的早期经历。”郝昊昊直接打断了他长篇大论的意图,“特别感兴趣的一点,就是您欠下高利贷的故事。”
鲁大有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郝昊昊转头对着旁边放着的镜头:“可能对鲁总来说,这有些尴尬,但对大家的警醒也许是最有用的,不知道鲁总是否愿意分享呢?”
“这个嘛……”鲁大有思路被打断了片刻,但还是重新找了回来,“高利贷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当年我是不懂,不然说什么也不沾这个。虽然我是幸运地熬出头了,但还有更多人被高利贷搞的家破人亡,大家听我的,做买卖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也别碰这个。”
郝昊昊点头:“这个我十分赞同。可能广大网友还不太清楚,但据我了解,当年和鲁总一起遭殃的,还有一个同乡,姓郝,不知道鲁总还有印象吗?”
郝昊昊终于忍不住了。
鲁大有的表情一怔,接着就把眉头皱起来了,错愕地看了郝昊昊一眼,眼睛转了转,装作回忆似的说道:“你说的是……”
第179章 两人的初遇
如果是童零,一定会面不改色地与鲁大有聊上十几分钟,对其极尽恭维吹捧,直到对方得意忘形、放松警惕之时,借着对方的谈话欲望引出更多暴露其本性的话题。
像鲁大有这样的浅薄之人,准备好的说辞是有限的,等到这些腹稿用完了,便是他左支右绌、丑态百出之时。
到那会儿,再拿出底牌来揭短儿,一定会是一场大戏。
可惜,那时的郝昊昊并没有这样的深沉,而且也被心中的恨意稀释了自己的耐心。
不等鲁大有措辞辩解,郝昊昊便继续:“这个信息是一位网友提供的。据说当年高利贷把鲁总给逼得远走他乡之后,这位姓郝的同乡在黑恶势力的威胁下,被迫承担了巨额的债务,甚至还得替这个团伙卖命抵债。”
“哎哟……”鲁大有找到了机会,赶紧开口,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高利贷真不能沾啊!当年我要不是跑了,我也肯定得被这团伙抓走。当然,我说这话不是想表达我运气好,而是这个事情太可怕了。谁没有个家人呢?你一个人在外头欠债,遭殃的可是一家人。”
“这么说,鲁总也明白一家人被高利贷连累的滋味。”郝昊昊的语气变了。
“那是当然,我虽然当年是光棍一根,但也看了不少家破人亡的事例。”
“包括这位姓郝的同乡?”
“额……这个同乡,说实话,我印象不太深了,不知道是谁给你提供的信息,可能也是我的老乡?不过你也知道,我毕竟离乡这么久了,老家人都不熟悉了——”
“这么说的话,这个同乡可是替你背的债,鲁总肯定也不记得了?”郝昊昊直盯着他。
“替我——”鲁大有先前还尴尬地笑着,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子变了脸色,“什么意思?他欠债,跟我有什么——”
“你骗他做担保,自己卷钱跑路,害他一家被黑社会催债。你忘了,这白纸黑字的条子可不会忘。”郝昊昊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还不等他展开,鲁大有已经拍桌子了:“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莫名其妙!满口胡言!”
“是不是胡言,让大家看看条子上的字就知道了,这可是当年警察从高利贷团伙手中查获的证——”
鲁大有一把抢过条子,看都不看便撕得粉碎,狠狠往地上一掷:“你这是诬蔑!是谁让你来的?我告诉你,你说话要负责任!我不接受你的采访了!不对,我甚至怀疑你的记者身份!”
“鲁大有,如果你不是心虚的话,何必抢着把条子撕了呢?”郝昊昊冷笑道。
“你——”鲁大有转头一招手,“保安!把这个人给我打出去!”
这可出乎郝昊昊的意料了,谁能想到一个位于写字楼中间一层的、租来的办公场所,还会单独给自己这一层配保安?
等他看见三个闻声而动、剃着青皮寸头、露着花臂纹身的人提着棍子跑出来,顿时就慌了。
……
郝昊昊的确是太欠考虑了:像鲁大有这样要文化没文化、要道德没道德的人,就算是如今发了家,又怎么可能是靠真正踏踏实实做生意呢?他能信口雌黄地粉饰当年的旧事、把自己包装成励志的典型,自然也会有相应的下作手段来确保自己如今的生活。
反正有钱了,养几个凶神恶煞的闲人,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像他这样的人,可能还会觉得十分有面子。
郝昊昊忙不迭地收拾设备,哪里来得及?几秒钟的手忙脚乱,那三人已经冲到了面前,连推搡带踢打,郝昊昊想护着设备,被其中一个直接硬生生夺过,一棍子砸了个稀烂。凭郝昊昊那缺乏锻炼的小体格,被收拾得在地上连滚带爬,只能护着脑袋往外跑,都顾不上注意身上究竟哪里挨了打。
郝昊昊不敢进电梯,好在他趁着旁人还没反应过来,冲进了写字楼的楼梯间,总算没有被堵在鲁大有的公司里面。可他没想到,不知道是鲁大有对那三人说了什么,他们竟然一路顺着楼梯追了下来。郝昊昊身上到处是青紫,跌跌撞撞地跑下十二层楼,那三人就一直在后面追得他狼狈不堪。
背在身上的双肩包断了一根带子,他只能伸手死死拽住,被砸烂的摄像设备早就丢在楼上了。好不容易冲出楼梯间,郝昊昊一下子傻了眼——鲁大有竟然还派了两个人,坐电梯下楼在门口堵着他。
“小子,谁让你来的!”
他正愣着,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一棍子敲在他后背上,郝昊昊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其中一个人身上还背了对讲机,里面传出鲁大有愤怒的声音:“问清楚!这些事儿是谁告诉他的!那个姓郝的人在哪!”
原来如此,这鲁大有是被人戳了痛处,怕自己的人设崩塌,想要堵别人的嘴了。
郝昊昊是真的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局面,此时又气又怕,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对策。好不容易趁着对方举起对讲机要说话的空挡,他站起来就要跑,哪知才迈了一步、腿上就吃痛狠狠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