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后,李八斗匆忙地赶到案发现场。
没错,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躺在地上的死者正是昨日他在夏东海别墅前遇见的哑巴王全民。
身上不见任何伤口,或出血。
能看见的只有喉结处的一道乌紫印,喉结凹陷了下去,显然是被人用力将喉结捏断致死。
王全民的眼睛仍睁着,那眼里一片灰暗。
李八斗的心里汹涌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他又想起了昨天遇见王全民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曾经过得还算不错,就因为仗义直言得罪夏东海被割了舌头,再也不能说话,不能与人正常交流。
活着,却不能说话。
正常人体会不了这种痛苦。
而更痛苦的是老婆嫌弃他,断了所有恩爱,离开了他;
因为没法正常交流,很多工作也没法做了,只能靠扫大街活着,活成一个悲剧。
当他知道让他命运凄惨的恶人身死时,以为苍天开眼了,以为他终于可以直起腰,像个人一样地活着了。
结果,一转眼,又遭此横祸。
到底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竟连一个如此悲苦的残疾人都痛下杀手!
跟夏东海之死有关吗?
至少,不可能是凶马案的凶手所为。凶马案的凶手和夏东海有仇,而王全民也和夏东海也仇。所以,凶马案的凶手没理由杀王全民。
那又能是谁呢?
扫大街后的王全民已经活得很卑微,也很懦弱了,只能在夏东海死后去他的门上写字诅咒发泄,平常应该不至于去得罪什么人,甚至结下生死仇吧?
更重要的是,李八斗又把目光落在他喉结处的致命伤上,能以指力捏断人的喉结致命,这不是一般人啊。
其一,这人得有这个力量,其二,这人得有这个经验。
这个人肯定受过特殊训练。
李八斗抬起目光看着阎老三。
“怎么了,你这眼神,是在怀疑我吗?”阎老三问。
李八斗问:“你杀人通常都用什么方式?”
“杀人?”阎老三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杀人,杀猪的话我倒是很有经验,将猪按倒在板凳上,刀往猪脖子里捅进去,再抽出来就行了。”
“你那院子的地上有血,都是在院子里杀猪的吗?”李八斗问。
“是的。”阎老三答。
“你的通话记录不是每天都有,所以你并不是每天和人联系,也就是说其实你杀猪都是你一个人完成,没有帮手?”李八斗问。
阎老三愣了下,还是点头:“是的。”
第49章 是个高手
李八斗说:“常人得三四个人才能按住一头猪杀,你一个人就行,嗯,有点意思。”
阎老三说:“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了,我知道你怀疑我,有证据抓我就是,没证据,我得干活了。”
李八斗说:“今天上午就好好呆在这里吧,你是报案人,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你配合。我们先来问几个问题吧,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阎老三说:“这不是废话吗,推开门就能发现了,还能怎么发现?”
“在此之前呢,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李八斗说,“譬如某些陌生的声音,或者你的狗叫?”
阎老三说:“并没有,除非动静到门口了,我的狗才会叫。否则,外面就算塌了天,它也很安静。”
“你最近有和人结仇吗?”李八斗补充说,“我指的是那种特别厉害的仇家?”
“我每天卖肉,能跟人结什么仇?”阎老三说,“顶多也就是那些卖肉的对我有些不满,因为我的肉价比他们低,不过这么多年都如此,似乎也都习惯了,至于特别厉害的仇家,我这种人,能有机会得罪特别厉害的人吗?”
李八斗说:“这周围四处并没有其他人家,只有你独门独户,这条路也是你自己修建,只通你家,人却死在你门口。很显然,人若不是你杀的,就是有人杀了陷害你。”
“难道就不会是别人随便抛尸?”阎老三问。
“随便抛尸?”李八斗问,“你觉得随便抛尸的话抛在哪里不好,要抛到这里来?而且,凶手为什么不找更隐蔽的地方,譬如深山老林里,会更隐蔽和安全,干嘛要这么明显地抛在你门口?”
“那如果是陷害我,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尸体丢我院子,要放离门口这么远的路上?”阎老三反问。
李八斗说:“你都说了,任何动静到你门口,你的狗就会咬,那岂不是就把你惊醒了,那样的话,不管是你和警方,都能迅速行动起来,他想全身而退就难了吧?”
“这么说来,这个人还挺聪明,想事情挺周到?”阎老三问,“难不成还真是为了陷害我?可又能陷害我什么呢?摆个死人在我家门口,就能证明人是我杀的吗?
是他把我当傻子了,还是把警察当傻子了?我杀了人还把尸体摆在门口,然后自己报个警?”
李八斗看着他,似乎不像在演戏。
不过谁知道呢,在他碰过的疑难案件中,案件的发现者是凶手的,案件的记述者是凶手的,儿童和老人是凶手的,伤残者和病人是凶手的,尸体是凶手的,哪样都有。
阎老三是个来历不明且深不可测的高手,他杀了人把尸体摆在自己门口,再报个警也不是不可能的。
作为一名优秀的刑警,至少知道一点,有些非正常人的行为,不能以常理思维去推断。
“不要急,我先看看再说,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只是抛尸地点,我先找找第一现场再说吧。”李八斗说着,仔细地在地面上寻找痕迹。
阎老三修的这条路是一条土石混合路。
所谓土石混合路,就是没有用水泥修得平整,只是在泥土中间嵌入了一些碎石而已,因为是天晴时,泥土没有被稀释,路面碎石也不平整,所以很难发现脚印。至少,想用肉眼发现脚印是很困难的。
李八斗吩咐阎老三不要四处走动之后,就往道路前面找去,能看见一些残缺的车轮印,他仔细分辨了下车轮印,发现有三轮车印,还有磨损较大的长安车轮印,而阎老三的院子里恰好有三轮车,也有长安车。所以,应该不是凶手开车运送尸体来此。
他又往前找了大约一百米左右,目光落在了路边干枯的玉米林里,倒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车,压断了好几根玉米杆,静静地躺在那里。
而路边的地面上,有一片泛白的泥灰。
李八斗的脑子里马上就出现了一个场景,凶手捏着受害人的咽喉,因为没法呼吸,受害人的脚拼命地在地上蹬,所以将路面上干燥的泥土表层破坏,出现了一些因摩擦而泛白的迹象。
电动车,应该就是受害人的了。
所以,这里应该就是谋杀的第一现场。
为什么这里是第一现场呢?
从受害人的瞳孔扩散上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小时之内,也就是说被害人死于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
四点到五点之间,受害人骑着电动车经过这里,然后被杀害?
或者,电动车是凶手的,他载着受害人到这里停下,然后将受害人杀害?
不对,如果电动车是凶手的,他就不会丢下电动车这么重要的证据了,他会把电动车骑走。
所以,电动车肯定是受害人的。
可如果电动车是受害人的,那个时间他骑着电动车到这里来是打算干什么?
这条路只有一个去处,就是阎老三的家。路到他家的院子就没路了,中间也没有其他人家。所以,他是打算去阎老三家吗?
另外,他又是怎么和凶手在这个地方相遇,然后被杀害的呢?
凶手跟他同行,坐着他的电动车?或是凶手跟踪了他?
抑或是凶手知道他要在这个时间点来这里,就在这里等着他?
一辆警车至远方扬尘而来,看见站在路边的李八斗后,警车减速,然后停下,姜初雪和一个技术人员从警车上下来,瞄了一眼倒在地里的电动车,问:“现场在这里吗,死者呢?”
李八斗说:“尸体在前面一些,这里应该是第一现场,先勘察下吧。”
姜初雪答应,回车上拿了设备下来,和另一名技术人员开始勘察现场周围,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来。
现场有两双脚印,一双为胶鞋,鞋码四十,磨损较大,鞋印不完全;
另一双没法确定,大概是穿了鞋套之类的东西,所以可以根据一些大略的印记判断,除了胶鞋之外,还有一双脚印,但无法判断穿的什么鞋,可以大致判断鞋码在42码左右。
“胶鞋印是死者的。”李八斗说,“看来,凶手很老练,懂刑侦知识,知道处理现场。”
姜初雪问:“谁报的警,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案啊,怎么落到重案科来了?”
李八斗说:“之前凶马案的一个嫌疑人直接打的电话给我,所以我就过来看了,很有可能,跟凶马案有所关联。”
“跟凶马案有关联?”姜初雪颇感意外,“是死亡特征跟凶马案相似吗,还是有别的相同?”
李八斗说:“死者的身份,就是大勇调查过的,曾经被夏东海割了舌头的王全民,昨天我去夏东海别墅时看见他在夏东海的别墅门上写了一些咒骂泄愤的话,我对他进行了一个简单问话后就让他走了,结果,今天他就出事了。而且,他出事的地方也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