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是不想再把李子木三人牵涉到这件事情中来,这是保护他们最好、最直接的手段。让自己一个人去直面危险,让自己一个人来承担这可怕的后果,他把一切危险都 留给了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勇士,就像鲁迅所说“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对手是不会按照我们的想法来出牌的。事情的发展再次证明,恶魔的魔爪一旦张开,便没有谁能逃避得了,也没有谁能置身于事外,只有奋起反击,打倒恶魔,撕烂他的魔爪,才是唯一的正解。
教授用他的生命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勇士,每一个勇士可能都 会有一个凄美的故事,或者悲惨的结局来成全他光辉灿烂的一生,但是他会被后世传颂千年。懦夫可能会得到暂时的利益,或者短暂的安逸,但他会被后世的人唾弃万年。
李子木坐在车上朝着教授工作的学校而去,路上他的思绪也没有片刻的停息,但现在他的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根本理不出一点点头绪,先前想好的那些思路又被自己一一否定,然后脑子里又不停地冒出一些新的想法,就这样恍恍惚惚间,他已经来到了学校。
校园里一切照旧,看来教授的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李子木一个人孤单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身边不时走过一些拿着书本的学生,他们有的行色匆匆,埋着头只顾往前走;有的三五成群在一起嬉戏打闹;还有的手里拿着零食,耳朵里塞着耳麦,一边吃东西,一边哼着时尚的小调。
有几个同学从李子木旁边擦身而过,同学们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咱们走快点吧!要不然去晚了就找不到好位置了”。一位同学一边说,一边急急地向前走去
“就是,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去听沈南山教授课的同学越来越多”另外一位同学也附和着说道。
“这有什么也奇怪的呢!何教授和沈教授本来就是咱们学校的台柱,他们俩并称为我校历史系的泰山北斗,再加上最近他们联名发表了几篇高质量的论文,他们的名气越来越大,大有在这一领略独领风骚的趋势,所以来听他们课的人是趋之若鹜!”另外一个同学也不甘寂寞。
“对!对!对!特别是何教授出车祸以后,这种情况更为明显了。现在大家都没有了选择的余地,都一股脑子地朝沈教授这里挤,最近几天来听沈教授讲课的同学比平时多了五成还不止,”另外一位同学更是说得有依有据。
几位同学一边走一边交流,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李子木,这样李子木也乐得自在,间接地从同学们口中了解一下何教授、沈教授的情况,这样可能比直接去询问效果要好得多,而且也真实得多。
刚才同学们所说的情况,在当今的大学里非常少见哦!看来这个沈教授还比较受人喜欢。于是李子木便跟在了几个学生的后面,一边和他们交流,一边向上课的教室走去。
同学们的讨论暂时停止了,但他们透露的这点信息远远满足不了李子木的胃口,于是他主动和同学们交流了起来,同学们也很健谈,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原来沈教授是历史学教授,与刚出车祸的何教授并称为该校考古历史系的泰山北斗,平日里他们俩也是惺惺相惜,互相配合,发表了很多有价值的学术论文,成为了该校的业务骨干和形象代言人。沈教授讲课语言朴实、风趣又幽默,就像听故事一样,很吸引人,听的人也容易理解且印象深刻,所以来听他课的学生特别多。
而且沈教授为人谦逊、低调、朴素、大方,又十分的平易近人,从不与别人计较个人名利的得失,也从不追求奢靡享乐的生活,是他们学校唯一一个一直骑自行车上下班的老师,听说他还无偿资助了好几个贫困山区的孩子上学,而自己却一直过着艰苦朴素的生活。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教室,来听课的同学比较多,李子木在教室的角落,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沈教授的到来。
上课铃响了以后,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迈着果断有力的步伐快步跨进了教室,旋即登上了讲台。
他中等个儿,身材壮硕有力,头上一头适中的短发,脸色白里透红。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上架着一副圆圆的眼镜,眼镜架上缠满了颜色不一的胶布,镜框的边缘还生了一圈的铜绿,看样子那眼镜应该有些年头了,在当前这些年青人的眼里看来,那副眼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古懂了。
一件洗得退了色的中山服,穿在他的身,虽然显得十分的朴素,但也显得十分的大方得体。胸口上还佩戴着一颗闪闪的党徽,这可能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显得有点现代化一点的装备了。总的来说,他看上去十分的精神,再加上一脸严肃的表情,完全是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
沈教授刚一走上讲台,刚才还闹哄哄的整个教室便一下安静了下来,沈教授也不多说话,放下手中的讲义,直奔主题:
“同学们,我今天给大家讲的是我眼中的东周列国。”
沈教授的讲课确实十分引人入神,颇有易中天品三国的味道。针对一些没有定论的历史事件,他不是完全按照史书上或教材上去讲,也不是武断地给予定型定论,而是综合了相关的历史资料,再加上自己的主观分析,最后得出最合理的结论;而对于最难记的东周时期各诸侯国的官职,他也会用当时那个官职相当于现在什么官职来讲解。比如说当时秦国的大良造就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而楚国的令尹就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总理……。
战国四公子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平原君赵胜解邯郸之围、春申君黄歇辅佐治国、孟尝君田文食客三千。这些世人熟知的故事,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完全没有枯燥无味的感觉,都是那么的生动有趣,那么的引人入神,他能用自己最质朴、最简短、最准确的语言,把每一个历史人物的心里活动,面部表情,精神气魄都刻画得入木三分。
四大战神当中赵国长城李牧、负荆请罪的廉颇、连灭六国的王剪、屠人百万的白起,他们一个个穿着闪亮的铠甲,身披鲜艳的斗蓬,腰悬锋利的长剑,或站在战车上挥舞着长剑,指挥着千军万马驰骋沙场,或坐在中军大纛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些内容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幅幅电影画面,从大家面前一一闪过,最后深深地烙印在了大家的心底;
伊阙之战,长平之战,邯郸之战,破楚之战这些脍炙人口的故事,被他讲得扣人心弦,紧张万分,让所有听众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那些宏大的战争场面,先进的武器装备也被他描述的惟妙惟肖;
还有那些勾心斗角的暗中较量,波诡云谲国际国内形式,都被他分析得透彻无比,让人觉得步步惊心,时时胆寒,让人有一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感觉。
大家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不仅看到了血腥的杀戮,大地的颤栗,堆堆的白骨,还体会到了万千平民的血泪控诉和泣血哀嚎,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宁为盛世犬,莫为乱世人”的真正含义。
大家仿佛置身于茶馆里听评书一般,完全没有在课堂上上课的那种感觉。更没有那种千年以后的旁观者的感觉,大家反而觉得这些事仿佛就发生在眼前,或者刚刚过去,甚至好像还有自己的亲身参与一样。
整整两节课,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课堂上鸦雀无声,基本上没有人走动或离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沈南山教授2
下课铃响了之后,大家才从英雄辈出,战火纷争的东周列国中清醒了过来,沈教授干脆有力地说了“下课”两字,便拿起讲义,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干脆有力,决不会拖泥带水,让人觉得十分洒脱有力。
李子木快步朝沈教授停放自行车的车棚追去,他希望能够利用这点点时间,尽可能多地从他的口中了解一些与何教授的相关情况。
“沈教授你好,听说你是何教授的好朋友,我想了解一下他在出事前的一些情况,可以吗?”李子木诚恳地问道。
沈教授推着一辆破旧的老式永久牌自行车,自行车有些年头了,把手、脚踏板和铃当等很多地方都磨得油光可鉴,车架上的漆也掉了许多,而且还补了很多次,以至于车架上的油漆颜色深浅不一。但从另一个方面也看得出来,它的主人一直把它保养得很好,所以现在还能运用自如,但在别人眼里,它完全是可以进入博物馆的物件了,看来这研究历史的考古者审美观和价值观的确是与众不同啊。
沈教授推着自行车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的都在公安局里说了,你们还有完没完?我现在已经下班了,还要买菜回家给孩子做饭,没时间和你们闲聊”,沈教授显得有点不耐烦。
“沈教授,你误会了,我不是公安局的,我是何教授的朋友,在学术上他也是我的导师,刚才我也听了你的课,也看了你和何教授联名发表的论文,非常地仰慕你,所以才来向你打听何教授在出事前的情况,”李子木进一步解释道,他可不希望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而留下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