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给我点儿时间,当年那个凶手,我迟早会找出来,给你们报仇的。”
………………
…………
从公墓出来,任非改道去了监狱。
那份没人肯收的减刑申请从昨晚回来就一直被他放在车里没拿出去,去监狱的路上,任非从后视镜上时不时地扫几眼后排座椅上A4文件,恍惚地觉得,这个跟他一起去见了他爸,又祭拜了他妈的减刑申请,才是自己这辈子的真爱……
可即便是真爱,他也没脸见这个曾经让他拍胸脯保证一定能减刑的男人。
不知道如何启齿,才能对自己的嘴炮自圆其说。
思来想去,当他到达监狱会见室的时候,这个人民警察,已经怀抱了一种对重刑犯梁炎东诚心请罪的态度。
然而,梁炎东却没有见他。
关洋去了又回,行色匆匆,眉宇间带着隐晦的急躁不安,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把一张字条递给了老同学,“这是梁教授给你的,他说让你别再来了。”
任非皱眉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力透纸背的四个字——
“知悉,请回。”
这四个字,几乎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任非:我当初答应帮忙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事情到此结束,你也不必再来。
不会减刑,没有任何好处。
梁炎东不是为了减刑才肯出手,那么,促使他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任非不知道。
甚至当他拿到这张纸条,惊觉最后真相竟然是这种结果的瞬间,他竟然有一阵无法抑制的莫名慌乱。
他是个自由人,受法律保护,有警察的身份,行走办案很多时候都能因此开绿灯。
而梁炎东……
他是个重刑犯,受法律约束,行动范围不过牢狱方寸之间,吃喝作息全无自由。
但是自己的节奏却被梁炎东完全掌控了。
他一个警察,一举一动,前前后后竟然被一个囚犯看得通透,他做一件事,起因为何,结果如何,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梁炎东却从头至尾把控得不差分毫,而自己却始终看不透梁炎东这个人……
这个男人第一次让任非感觉到危险。他捏着手里有如千斤重的纸条说不出话来,旁边的狱警今天却无法陪他在这里耽误时间。
“任非,你自己出去吧,监狱里今天出了点事,我得走了,待会儿就不送你了。”
关洋声音焦急,尚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任非狐疑地瞄了他一眼,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关洋皱着眉,平时別在武装带上的警务通今天被他握在手里,“就你来之前,十五监区死了个人。”
“十五监区?”任非猛地一激灵,“——那不就是梁炎东在的那个监区?!”
眼见着关洋点头,一股不好的预感夹杂着丝丝凉意从脚底猛然窜起,任非几乎在关洋点头的一瞬间就立刻追问上去:“怎么死的?他杀?”
“哪可能,这是监狱啊!要杀人就杀人?”关洋意外地看着他,随即又想了想,兀自解释,“自己跳做工的染池里溺死的。反正判的也是无期,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估计可能自己想不开了吧。”
“……自杀?”任非捻了一下手里薄薄的纸条,眉宇间透着掩藏不住的犹疑,“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儿呢?”
“任非,你可要职业病了啊。”关洋反倒是有点担心地扫了任非一眼,警务通里他们老大在叫集合,不能再耽搁,关洋也就摆摆手急忙往监区跑去了。
剩了任非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出了会见室,沿着通道往监狱外面走,路上偶有嘈杂,任非循声,目光越过外墙岗楼上持枪警戒的武警,往更远处看出,只见几个管教带着抬担架的急救人员一路从监区出来,而担架上,从头到脚盖着白布的人,一条胳膊垂落在外,无论是袖子上的囚服还是裸露在外的皮肤,皆被染料侵染得血红血红……
这是关洋刚才说的,他们监区刚死的那个犯人。
任非微微眯眼,脚步倏然加快,几乎的小跑着从家属探视的通道一路跑了出去。
他说不上哪里不对,也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要干什么,只是直觉上却非常肯定,自己应该赶在死者被推进殡葬车之前,去看一看那人的死状。
同一时间,监狱生活区。
狱警第一时间严密封锁了消息,所以除了现场目击者,十五监区的大多数犯人,并不知道他们区刚刚有个狱友自杀了。
高墙之内,一切还在按部就班的正常运转,从工厂被关洋叫出去的梁炎东,拒绝了“家属会见”,写了条子之后,转路回监舍,打算把关洋留给他的小笔记本和签字笔收起来。
这两样东西其实如果需要,在监狱的小超市里也能买,只是以前梁炎东觉得没有必要。不过现在既然给了,就还是收好。
按他的预料,接下来,总归还是有要用得到这两样东西的地方。
梁炎东他们号一共是十个人,上下铺,这个时间监区狱友都在工厂,监舍里没什么人,他走到最里面把纸笔放进属于自己的储物柜,也没存什么偷懒的心思,紧接着就转身往外走。
不过男人的动作不快,步子迈得很稳,微微垂下的眼角,透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是哪怕一起吃喝拉撒睡了三年的狱友站在他面前,也没人能猜得出这个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监舍走廊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梁炎东脚上那双黑布鞋踩出的微弱动静,甚至能在地上带出极其微弱的沙沙回音。
半晌,梁炎东稍稍展眉,从鼻子里长长出了口气,似乎放弃了什么似的,兀自摇了摇头。
而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本该除梁炎东之外再无一人的监舍走廊里,突然斜刺里窜出个黑影,眨眼间就到了梁炎东背后,手里一根极细的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后面勒住了梁炎东的脖颈!
——有人想杀他灭口。
这个念头几乎在梁炎东遇袭的一霎间袭进脑海,他动作极快地试图挣脱,然而以毫无准备的反抗应对蓄谋已久的谋杀,再快的速度,一切却仍旧显得太迟……
绳子卡进皮肤带来刀锋一般锐利森寒的威胁,勒住之后立刻不遗余力地收紧,对方下了死手,梁炎东的呼吸几乎立刻被绳索阻断,转瞬之间他半点动静再难发出,本能地抬手抓向脖颈试图拽开凶器,下一秒,却感觉细韧的绳子被来人从他脖子后面交叉,又死死地向两边拉开!
男人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那个眨眼的时间里被迅速抽走了,拼死挣扎中,他用所剩无几的清醒,抬脚用力踹向旁边监舍的大铁门!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动作有没有奏效,他已经逐渐失去了身体对外界的感知,他脸色绛红中逐渐透出可怖的青紫,耳边只剩下绳索纤维被拉到极致,绷紧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细微声音。
那是他所能听见的、这个世界向他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属于死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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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亲们,本文下章开始入V,VIP章节的价格是千字4分钱_(:з」∠)_按我正常的更新习惯,一章大概2-3千字,看一章的价格也就是8分到1毛2左右,不过这种要排除掉单章因为内容衔接问题无法断开而爆字数的情况,假设一章内容在5千字上下的话,单章价格应该是在2毛左右~
以上,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21章 溺水者…
监狱后门,殡葬车已经等在外面。
后门打开,管教和医生们抬着死者遗体从监狱出来,动作有条不紊,没人说话,场面显得凝重而紧张。
医生们从管教的口中得知,死者被判的是无期,如无减刑条件,就要把牢底坐穿。
注定是活生生的走进去,到死的那一刻,才能被抬出来。
与其行尸走肉的活着,选择这样死去,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只是……
跟着等在外面的殡葬人员一起打开殡葬车后门的医生回头看了一眼,蒙在死者身上的白布逐渐被死者衣物浸透的红色染料侵染出斑驳的血色——就算生无可恋,选择溺死在染池的化学制剂里,这样的方式,也实在太惨烈了一些。
任非紧赶慢赶绕到后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管教跟着殡葬人员一起把死者运上殡葬车,出于对生命的唏嘘和敬畏,每个人脸上凝重的情绪,让场面有一种别样的肃穆。
而任非作为突然闯入者,与这种肃穆格格不入。
“等一下!”眼见着殡葬车的后门就要关上,任非一声断喝,在场所有人随之看过来,管教下意识地警戒,任非一边跑一边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证件,“警察!”
他跑的太急,冲过去的同时一把将自己的公安证拍到一名四十多岁的管教手里,“你们准备把尸体带到哪去?殡仪馆?”
管教大叔低头仔细查看了他的证件,“昌榕分局刑侦科……”男人犹疑地嘀咕着,抬头的时候皱眉上下打量任非一眼,不答反问:“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