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那个杀手今天会到科创中心十六楼——”
阿达没有把话说完,脑海中猛然闪过的一个念头使他愣住。恍神一秒后,他回头望向电梯。
——“气球人的下个目标在科创中心十六楼,今天便会下手。”
线报是“目标在十六楼”,并不是“目标在十六楼工作”。
阿达赫然想起秦宝城曾下令杀死不少大企业的要员,而刚才金发女郎似乎正是前往跟基金会洽谈合作的公司高层——
“不好!”阿达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往荧幕上按下数字“16”,再紧张地张望。
“阿达,怎么了?”
“那女人有危险!她可能才是目标!”阿达盯着显示电梯位置的荧幕,可是一台停在一楼完全不动,另一台正缓缓地从七楼下降至六楼。他知道自己不跑楼梯便可能来不及了。
“大石!”阿达冲进梯间前,指了指西装男他们三人,对大石喝道:“你给我好好看管他们三个!有什么不对劲别迟疑,先开枪再说!”
西装男他们固然大声抗议,但阿达没有听到,众人叫嚷时他已一口气爬上一层楼梯。七层楼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阿达速度再快,也得花上超过一分钟。他喘着气,拔出手枪,推开十六楼楼梯间的门。十六楼走廊没有人,他看到墙上指示着一六○三室金门桥基金会的方向箭头后,在转角确认没有人埋伏、基金会办公室没有异样便疾步冲过去。
“您好,请问有什么——啊呀!”在“金门桥创投基金会”的牌匾下,接待处的女子本来笑脸迎人地对阿达打招呼,但当她看到阿达手上的手枪立时花容失色,惊惶得想蹲下来躲在柜台后。
“我……我是警察!”阿达举起警章,女生才定过神来站直身子。“那个金发女人还在吗?”
“金发女人?”
“刚才不是有一个金发女人到访,要跟你们谈生意吗?”
“我们今天没有访客啊?”女生一脸不解。
“没有?可是……”
“警察先生,你说金发吗?”一名本来在办公室里工作,因为听到接待小姐惊呼而走出来看看的男生说道,“我刚才上洗手间,回办公室时在走廊看到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金发女子搭电梯上来,可是她离开电梯后只在数字盘上按了一下,便乘同一部电梯回去了。你是指她吗?”
“咦?”
阿达脑海一片空白,然而上天没有赋予他思考的余暇。
“叮咚叮咚叮——”
阿达的手机响起,他茫然地从口袋掏出,惊觉来电者是大石。
“喂?”
“阿达!你快回来!麻烦大了,人要死啦!”
手机里传出大石焦灼的声音,阿达更听得出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骇然。在大石的声音以外,背景还有一串有如呻吟的奇诡嘈杂声,阿达无法想象九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比起向上跑七层楼梯,往下奔跑快得多,阿达差点滚着回到九楼。当他推开楼梯间的门,他便知道刚才电话中那些背景声是什么。
纵使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情景。
西装男躺在地上,脸色发紫,双手抓着衣领,身体微微颤动着。虽然他仍然活着,但阿达看得出他距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也知道他已经没救了。西装男的脖子像牛蛙般胀起,鼓起来的部分使他的头颅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一倍,嘴巴还被塞了一大团不知名的粉红色物体,将他的下颚撑至几乎脱臼。阿达定睛看了两秒,才惊觉那团大小如葡萄柚的粉红色物体并非异物,而是西装男的舌头——他的舌头严重发胀,压住他的气管,甚至让他的下巴几近脱臼。
“大石——”
阿达转头望向另一方,只见大石跪坐地上,抱着同样被自己肿胀的舌头塞喉的快递员,正尝试用方法让他呼吸,可是徒劳无功。警卫阿兴跌坐在一旁,一脸惊惧地瞧着这诡异的光景,而在大石身旁还有业已断气的维修技师,死状跟另外两人一模一样。
“大石!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大石只瞟了阿达一眼,一边继续用手指努力扒开快递员的嘴巴,一边慌张地说,“穿西装的那个人突然怪叫,之后他的舌头就肿起来,整个人倒在地上挣扎!阿达你叫我提防他们,我本来以为有什么阴谋,可是剩下两个人接着都出现相同症状!我见他们喘不过气,便想方法替他们急救,可是不行了……”
一刹那,阿达以为自己的舌头也要肿胀起来,死神重临索命,可是他没感到身体有任何异样。确认自己没有遭到毒手的那一刻,他立即察觉自己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错误,从而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不该因为“性别”而排除“金发女”的嫌疑。
“大石,叫救护车!”阿达只丢下一句,没理会大石便回头往楼梯间向下跑。
阿达甫冲回大厅,建叔便立刻抓住他,向围在身旁、面露不悦的两个男人说:“就是这位长官说要留下资料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追究便找他,别问我!”
“警察先生!你知不知道要求访客留下资料严重影响我们的业务?”一个穿T恤牛仔裤的高个子挺着胸膛向阿达质问,“匿名性是网路时代的特质,假如不能保护客户的隐私,我们的损失——”
阿达没让那男人说下去,将他一把推开,直瞪着对方双眼,厉声吐出一个字:“滚。”
那两个男人大概没料到阿达反过来耍狠,其中一人还想反唇相讥,但另一人赶紧拉住同伴。他察觉到阿达深藏的怒火。
“刚才是不是有一个金发的女人离开?”阿达紧捏住建叔手臂,疾言厉色地问道。
“女人?金发?”
“穿红色裙子的,走了不到三分钟!”
“啊……那个啊?我拦不住她啦,这两位先生老缠住我,她没留下资料不是我的错……”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阿达几近咆哮地大嚷,“我是问她往哪儿走了!”
“她啊……对,她在门外坐上一辆计程车,往市中心的方向离开了。”
阿达没回头便往门外直奔,打算冲回自己的车子时,却看到三辆黑色轿车疾速驶至——带头的那辆正是葛警官的座驾。他连忙挥手截停,直接跳上后座,只见葛幸一讶异地瞧着自己。
“阿达?你——”
“市中心方向!计程车,三分钟前开走的!”阿达对负责开车的同僚嚷道。开车的刑警跟阿达共事多年,顿时了解阿达的意思,直接踩下油门让车子往前疾冲。
“阿达,气球人在前面?”葛警官沉住气问道,而阿达点点头。“肯定没错?”
阿达简洁地将九楼三名受害者的状况向组长说明,再补充了刚才被困电梯的经过。
“但……女人?”葛警官狐疑地问。
“我大意了,”阿达悻悻然道,“那可以是男扮女装啊!”
阿达想起金发女沙哑的声线,不由得感到悔恨,自己竟然被露出大腿的连衣裙和艳丽的浓妆骗倒。他自责应该小心一点,禁止那“女人”离开,如此一来,尽管西装男他们可能仍逃不过被杀的宿命,他和大石也有机会跟犯人正面角力。就算最后让气球人逃走,只要他们其中之一幸存,记得那家伙的长相特征,也会是警方寻觅多时的突破口。
车子驶进市中心便遇上塞车,阿达打开车窗,探头环顾四周的计程车,尝试留意当中有没有红衣金发女郎。当他望向前方街角,便发现塞车的源头——该处发生事故,一辆计程车停在路上阻挡了一条车道,车门打开,旁边有不少人在围观,拿出手机在拍照。
随着葛警官的车子驶近,阿达看到计程车车厢里那头金发和红色的身影。他赶紧叫同僚刹车,车子还没停定他已抢先跃出,举起警章拔出手枪往计程车冲过去。
“让开,让开!”他驱赶人群令他们让出一条路,然而当他走近时,却看到意料之外的情景。
金发女半倒在计程车后座的座椅上,鬓发凌乱,右手紧捏胸前,两眼反白,嘴巴被自己发胀的舌头堵住,窒息而亡。
“警察吗?你是警察吗?”一个中年男子看到阿达的警章和手枪,脸色苍白地走近,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与我无关!她上车时还没有异样,怎知道突然喊了一声,我从后视镜便看到她变成这副德行。我之后已经立即停车,但她……”
“你是司机?”阿达抓住对方的衣领,问道:“你是不是几分钟前在科创中心接她的?”
“对啊,那时候她还好端端的嘛……”
“她一个人上车?有没有同伴?”
“没有,就只有她一个人……她说要到北区第六街,我便开车喽……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家伙不是气球人——事情的发展一再推翻阿达的猜想,他无法理解哪里出了错。为什么这些人全死了?这毫无疑问是气球人的手法吧?可是对方是如何下手的?对方利用电梯那个密闭空间下毒?某种神经毒气?可是同样被困在电梯里,为什么自己没有中毒?还是说,他们被困前已中了暗算,气球人早在自己未到场时已完成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