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五叔也没回来,吴成喜急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搓着手,来回踱着步,不时的从里间探出头向院门口张望。吴氏则满面愁容,伏在吴志远身旁,默默流泪。夫妻二人均年近六十,可谓老来得子,如今发生这种变故,心情之焦虑可想而知。
日近晌午,吴成喜终于等不及了,猛一跺脚,就要出门去五叔家。刚走出正门,只见邻居三婶拉扯着一个人走进院来。那人身着道服,面容精瘦,颧骨突出,一双鼠目却直射精光,边被三婶拉扯着,边大声嚷道:“大婶,我真的有急事在身,耽搁不得!”
说话间来到吴成喜面前,三婶说道:“我在门口洗菜,恰好看见这位道长经过,我心想志远是不是中了邪了,便将道长拉了过来。请他给志远看看,如若不是最好,我们也好放心。”
“中邪”一词在此淳朴乡间绝非吉言,只因其与鬼灵精怪总脱不了干系,是以平日闲谈最为忌讳。但吴成喜听得三婶此言,并不介意,反而对她的一片好心大为感动,心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五叔暂无头绪,不如请这道士看看也好,连忙指引道:“三婶费心了,道长请随我来。”
那道士见摆脱不了,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尾随吴成喜走进房门。
只扒看了吴志远的眼睛,道士轻叹口气,又是一阵摇头。先前那五叔便是摇头而去,如今又见这道士摇头,吴氏顿时绝望的嚎啕大哭起来。
吴成喜和三婶连忙上前哄劝,只听道士急道:“这位大婶先不要哭,我又没说没得救!”
吴氏闻言连忙止住哭声,红着眼睛问道:“道长的意思,是能救过来?”那道士低头思索,鼠目连转,片刻抬头正色道:“哦,不错,只要本道长在,保证符到病除!”
吴成喜夫妇和三婶闻言大为欣喜,又听道士说道:“不过,依我茅山派的规矩,除了病人直系亲属以外,施法时外人不得在场,否则法术就不灵了。”
三婶自然明白话中之意,便知趣的打了声招呼姗姗离去。
见三婶走出院门,道士急忙道:“你家孩子是受到惊吓,导致灵魂出窍。人有三魂七魄,他现在有一魂已经破窍而出,所以会人事不省,全身冰冷,且双目无光。”
“啊!”吴氏夫妇一听不由的吃了一惊,赶忙问道,“道长,这该怎么办才好?”一对以农耕为生的乡村老实人,对这种事情自然是闻所未闻,似懂非懂,但只凭可以听懂的只字片语,便知病情不轻。
“不怕!我这里有道符咒,可以使他体温回升,定惊安神,以驱除体内阴寒之气。”道士眼神一定,从衣袖间抽出一道黄符,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不过,此符需要宝物相助才能发挥其最大威力。”
“宝物?”吴氏夫妇一脸不解的脱口而出,道士赶忙解释说道:“不错,宝物,比方说……哦……银元,金银首饰也可以。”
“你看这个行吗?”憨厚的吴氏赶忙摘下手腕上的银镯,问道。
“行行行,还有多少,都拿出来。”道士拿出一块粗布,放在桌上摊开,将银镯放在上面。吴氏夫妇连忙翻箱倒柜,几十年的积蓄一会儿便全部放在了粗布上,有吴氏陪嫁的银首饰,积攒下来的银元,银锭等。
看着面前一堆钱银,道士双目漏光,但强作镇定道:“这些钱我放在你家孩子的被窝里,以助我茅山法力大显威灵。”说着,当着吴氏夫妇的面将粗布包了几下,顺手塞进了吴志远的被窝,又神秘的说道:“记住,二十四个时辰之后方可打开,否则前功尽弃!”吴氏夫妇慌忙虔诚的点了点头。
道士将道符夹于右手食中二指之间,口中念念有词,咒语念毕,二指禅猛地向吴志远一指,那夹于指间的道符便飘然落在吴志远的胸前被子上。
道士叮嘱道:“道符不可私自揭下,一日三餐只可喂食午餐,且只可以吃糯米稀饭,米要九成熟,切记!”吴氏夫妇连忙点头答应。
那道士思索片刻,猛然说道:“不过,到现在为止,你家孩子的病还没有彻底根除!”吴氏夫妇一脸愕然,原有的欣喜一扫而光,正要发问时,道士微微笑道:“不用心急,只不过还有最后一道法术未施,而我道行有限,并且有急事在身,所以无能为力。不过你们放心,三日之内会有另一名道长路过此地,你们千万留意,一定要将他拦截下来,届时他会帮你们孩子施法。”
第三章 命魂出窍
闻得此言,吴氏夫妇陷入一片迷茫。吴成喜忙问道:“若是那道长不肯帮我们怎么办?”
道士鼠目一转,哈哈大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们能拦下他,他就一定会帮你们。所以,你们只管静候此人。”
吴氏夫妇心里没底,只凭眼前这道士的片面之词,实在难以令人信服,但是当前的形势,又别无他法,只能依他所言了。吴成喜略一思考,又问道:“那道长什么打扮?年纪多大?长什么模样?”
道士细细描述道:“此人名叫张择方,年纪六十五,身形似我这般精瘦,但比我高大,眼睛似我这般细长,但没我灵光,国字脸,薄嘴唇,也似我这般着一身道袍。说得这么详细,想来你也不会认错的。”
吴成喜作揖致谢,道士一扬手,转身朝门外走去。吴氏夫妇赶忙相送,走到院门口,那道士转身问道:“对了,我是从西边过来的,再往前走有几条道路?”
吴成喜答道:“往东往南各有一条小路,往东可通烟台,往南可通胶州,百里内少有人家,道长要不要留下来住一晚再动身?”道士慌忙摆手道:“哦,不了不了,我还有急事,这就动身。那位道长如果问起我往哪个方向走了,你就说我向南方小路去了,告诉他我在前方等他。”
吴成喜连连答应,那道士却头也不回,急急离去。
回到里屋,吴氏伸手向吴志远的额头一摸,直觉皮肤微暖,已不如先前那般冰冷,顿时心中大喜,忙呼唤吴成喜过来。吴成喜伸手一试,果然渐渐回暖,也是激动不及。夫妻二人这才对道士的话深信不疑。
吴氏便向吴成喜催促道:“你现在就去村口守着吧,万一那道长现在赶来,只怕我们就错过了。”吴成喜正有此意,于是带上一件上衣,便出了门。
山路偏僻,少有人经过。吴成喜蹲坐在村口榕树下,心里有些焦急。眼看日落西山,天色将黑,山路更是难走,料想此时不会有人来了,于是便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腿脚,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远远的看见一个人从西边走来,脚步轻盈,步伐很快,小路崎岖多石,并不好走,此人走在上面却如履平地,不禁令人啧啧称奇。
吴成喜心头升起一线希望,忙定睛细看,只见来人身着粗布衣服,虽多补丁,却极为干净,脚蹬黑色布鞋,右肩背着包袱,看衣着与所等之人大相径庭。吴成喜顿时希望落空,一脸沮丧。
这时那人已走到近前,只听他打招呼道:“这位大哥,你有没有看到一位道长从这里经过?”
“道长?”这一句问话又重新点燃了吴成喜心中希望的火花,他抬头一看,来人国字脸,薄嘴唇,年约六十出头,身材精瘦,眼睛细长,这相貌不正跟那离去的道士所描述的一模一样吗?虽然没穿道袍,但衣服是可以换的,不能作为一个人的固有标志。吴成喜浑然忘记来人的问话,慌忙反问道:“你是不是张择方道长?”
“哦?”来人一脸愕然,旋即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你见过于一粟?”
“于一粟?”吴成喜默念道,“是不是那位身材瘦小,眼睛细长的道长?”
来人正是张择方,此时听到吴成喜的问话,他已确定于一粟的确从这里路过,于是正色道:“不错,你见过他?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吴成喜见到救星,那还有心思嘘长问短,急忙说道:“张道长请先随我来!”拉着张择方就往家里走。张择方不明就里,只好跟着一路进了吴成喜的家门。
看完吴志远的病情,张择方指着吴志远胸前的道符,奇怪的问道:“上面这道符可是先前那位道长留下的?”
吴成喜忙迎笑道:“是啊,那位道长真是好人,可以说救了犬子一命,不过,他说还有一道法术无法施展,还需要张道长你……”
“好你个于一粟!”张择方怒道,“你这金蝉脱壳之计可真是用得恰到好处。”然后起身向吴氏夫妇说道:“其实你们并不知道,他只是驱除了你家孩子体内的气阴寒之气,并未对他的病情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啊?!”吴氏夫妇一阵惊讶,顿时陷入慌乱,两人均略带哭腔的央求道:“张道长,那该怎么办?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张择方连忙上前安慰,长叹一声,突然问道:“他有没有收你们的钱?”
“没有,没有。”吴氏夫妇连连摆手,吴氏说道:“他一分钱也没要,只让我们把所有的钱银拿出来,说这样有助于符咒的威力,那钱现在就放在孩子的被窝里。”说着,手向被窝里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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