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朗当机立断:“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现在,马上!”
几人来到了盛景公园附近的处居民区,这里相较于之前的窝棚区要好了一些,是老式的六层小楼。黑漆漆的楼道里,灯早就不亮了。借着手机手电筒发出的亮光,看到一边的墙壁上贴满各式各样的小广告:管道疏通、专业开锁、英语四六级考试、赌博包赢,还有几张包小姐、学生妹什么的。这简直是个小广告的博览会。
因为这里光线照射不到,台阶上也生出了苔藓。几人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楼,来到了最顶层的六楼。葛成松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以前这是我弟弟住的地方,我来了之后,也住在了这里。”
夏朗给韩笑和穆奇递了一个眼神,让他们开始搜索,自己则向葛成松确认:“你弟弟葛成柏去年七月份之后,就和你再也没有了联系,是吗?”
“是的。”
“你住在这里每个月房租多少钱?”
“七百,不含水电费。”
“房东是谁?”
“姓严,就是前面路口的那个中介。”
“严书霞?”
“对对对,就是她。”
夏朗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个失踪者都指向了严书霞,难道她会与这件事情有关吗?严书霞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她坐着轮椅,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人与胡桂吉、葛成柏的失踪会有什么联系呢?
“你弟弟之前住哪个房间?”
葛成松一指身边:“就这个,房间里还保留着之前的样子。不过我有时间就会打扫一下,我总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回来。”
夏朗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推开房门进去了。打开灯后可以看到,这间屋子不大,只有十几平米。一张床,一张折叠小桌便将整个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了。
在床紧靠着的那面墙上,贴着几张海报。全都是一些内衣模特,摆着诱人的姿势,令观者血脉喷张。夏朗看到,其中最中间的那张海报上,左下角的透明胶带卷起了边儿,上面还黏着一小块暗黄色的墙皮,像是重新被人粘过一次。
葛成松见夏朗一直盯着看,他有点儿窘迫地说:“我弟弟虽然……虽然贴了这些画,但他人不坏啊,是好人的。”
夏朗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他快步走上去,跳上了床,将海报的这一角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
韩笑和穆奇两个人正在别的房间里搜索,可是什么发现都没有。正在两人垂头丧气之际,忽然听到夏朗叫了一声:“笑、穆奇,叫支援!”
两人闻声赶忙跑进了葛成柏的房间里,看到墙上清晰地刻着一组字母:David Gardiner。而夏朗站在了一旁,手里握着一张海报。
很快,痕检科、勘验组全都赶到了。一通忙碌过后,李忠柳向夏朗说道:“你可真行啊,这都能发现。”
夏朗却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李忠柳摇了摇头:“没有指纹。”
“一点儿都没有?”
“嗯,按理说,像透明胶带这种东西是最容易留下指纹的。可是连一枚残缺指纹都没发现,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夏朗没说话,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普通人不可能带着手套去贴海报,只能说明一点,这个贴海报的人担心留下指纹,他心里有鬼!
“哦对,还有啊,跟之前一样,这组字母也是刚刚刻上去不久。”
夏朗大声喝道:“笑、穆奇,跟我走!”转身就火速跑下了楼。韩笑和穆奇不明所以,却也只得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了路口的那家中介,夏朗上前拍着铁闸门:“开门开门!快开门!”
拍得手都要肿了,好半天,里面才亮起了灯。随着“吱——呀——”一声,里面的那扇木门打开了,坐在了轮椅上的严书霞警惕地看着三人:“已经太晚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夏朗说道:“警察,把门打开。”
严书霞的目光在夏朗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正是那天来过的警察。她慢悠悠地开了锁,把推拉铁闸门打开了。
屋里尽管亮着一盏灯泡,但还是光线昏暗。夏朗说道:“严书霞,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们问吧。”严书霞的目光低垂着。
“葛成柏,你认不认识?”
“嗯,认识,以前从我这儿租过房子。”
“他人呢?”夏朗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严书霞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知道……去年夏天,突然没了联系,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还欠着我房租呢,后来是他哥哥来找他,把欠得房租都还上了。现在,那间房子他哥哥住下了,就在那边不远。”严书霞下巴扬了扬,大致指了一下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葛成松兄弟所租住的房子的方向,夏朗他们三人刚刚从那里过来。
“David Gardiner。”夏朗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严书霞没有听懂。
夏朗叹了口气:“没什么。你是什么学历?”
严书霞苦笑了一下:“小学没毕业就不上了,家里太穷了,哪儿还有什么学历了?”
从中介出来后,穆奇忍不住问道:“夏队,你怀疑这两起失踪案和严书霞有关?”
第三十章 我们没证据,怀疑谁都不过分
夏朗长叹一声:“现在还不敢肯定,严书霞学历有限,行动也不方便……不过,没理由这么巧,两个人失踪者都和她有关系。这样,笑,你去把严书霞的老公叫来,我们看看他怎么说。”
“好,带他回局里吗?”
“先不用,带他去现场。”
“是。”
夏朗和穆奇先行回到了出租屋里,李忠柳还在带领手下人忙碌着。他见到夏朗,本来想问一句是不是有收获了。但是看到夏朗愁眉不展的表情,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过了没一会儿,韩笑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目光胆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屋里的人,低下了头去。
“童益民,严书霞的老公。”韩笑说了一声。
这是夏朗第一次见到童益民:他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花白的头发很短,面色蜡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民工装,脚上的回力鞋沾满了泥泞。
“童先生,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童益民不敢抬眼看夏朗,只是点头说道:“知道,知道,刚才来的路上韩警官和我说了。”
“那就好,我们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来这屋吧。”夏朗带着童益民来到了另一间屋子里。童益民很拘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夏朗说道:“坐吧,不用站着。”
“哎,哎。”童益民左右看了看,搬了一个低矮的马扎靠着墙坐下来了。
夏朗问道:“你跟严书霞结婚多久了?”
“很久了,差不多有四十年了吧?我们那时候结婚都早。”
“嗯,我看她行动不便,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年轻的时候了。我们两家刚刚订婚,她有一天骑着自行车去城里,跟人家撞了。那时候没汽车,按理说不应该是什么大事。可是赶巧了,一个寸劲儿,她的腿摔断了,当时好像还是压迫神经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我也听不懂。反正自那之后,她就瘫在床上了。”
夏朗问道:“严书霞落下了残疾,你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童益民忽然抬起了头,眼神中有种不满:“警察同志,我既然说了要娶她,只要她没死,我就得把她娶进门。咱们大男人的,说话就得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夏朗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说说胡桂吉和葛成柏吧?”
“谁?”童益民一脸的困惑。
“胡桂吉,他曾经去你们那里找过工作;葛成柏,租住在了这里。”
童益民小声嘀咕了一句:“胡桂吉我知道,葛成柏……没听说过。”他见夏朗神情疑惑,急忙说道:“平时那里都是我女人在打理,我很少过问的。租房这些人,我都不知道。至于胡桂吉,是我有一次去我女人那儿,大家聊天才认识了。我见小伙子实诚,人又老实,才热心给他介绍工作的。哪知道,他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偷东西。”
至今说起胡桂吉,童益民都满肚子的怨气。
“胡桂吉当保安的事情你知道吗?在农商大厦那里。”
童益民茫然摇了摇头:“我给他介绍的工作,建筑工地里扛钢筋。虽说这活儿累点儿,可要是勤快点儿也能挣不少。没想到他居然偷东西!气得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差点儿打起来。从那之后,我也不管他了。我女人对他倒是很热心,之后给他介绍了好几份工作,我也没过问。”
“说说这房子吧。这是你和严书霞的房子吗?”夏朗本来是无心地问了一句,没想到,童益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痛哭流涕地说道:“我说实话,我说实话啊。”
吓了夏朗一跳:“怎么回事?你坐好了说。”
童益民边哭边说道:“都怪我,是我鬼迷心窍。这一带说要旧城改造,都荒了。原有几户人家也都慢慢搬走了。我寻思找一间空着的房子租出去,这样每个月还能挣点儿钱。就找了这间房子。我糊涂啊,我不该贪心啊!”说到最后,童益民竟然开始扇自己嘴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