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袁从英摇摇头。
狄仁杰四下张望着,嘴里嘟囔:“应该就在这儿附近了。”忽然,他眼前一亮,快步朝前面的一个陡坡走去,袁从英看看那条小路极为狭窄,摇摇头,将两匹马系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三下两下爬上陡坡,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脚下群山绵延,云深雾遮,举目望去却又晴空如洗,只有几缕淡淡的云丝在很远的天际漂浮。
狄仁杰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道:“整整三十年之前,我就走过这同一条路。”
“三十年前?”
“是啊。那时候我经老师阎立本推荐,从汴州判佐升任并州法曹,就是经由这太行山,一路北行,去到太原。当年,我正是走到这个地方,遥想致仕赋闲在河南别业的老父,南望河阳,感慨万千,泪沾衣襟,方才深深体会到‘忠与孝原非一遍,子和臣情难两全’的道理。未曾想,这三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而今我自己也到了致仕赋闲的时候,竟然走的还是这同一条路。”
狄仁杰说着,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他按捺下心潮起伏,看看身边的袁从英,笑道:“三十年前,你还刚刚出生吧?和你说这些,怕是难以得到共鸣,是不是?”
袁从英温和地笑了笑,道:“大人,您只要不说是对牛弹琴,我就很感激了。”
狄仁杰被他逗得朗声大笑起来:“好啊,我还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牛呢。”
袁从英道:“大人,您要是发完感慨了,咱们就接着赶路吧。前面按理该有个歇脚的凉亭,我们去那里饮饮马,喝口水,然后就一鼓作气,趁着日落之前翻过这道山崖。”
“好,就听大将军的。”
“大人……”
两人又并肩走回山道,狄仁杰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惆怅之情中,只觉得心潮荡漾,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却难以理出个头绪。他看看身边沉默的袁从英,总觉得似乎三十年前自己走这条路的时候,就有他陪伴在身边。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仍然在心里固执着这个念头,和他的缘分绝对不仅仅开始在十年前的宁州,而应该是在更加久远的过去。只是那个过去,已经很难找回来了。
“大人,您看。”袁从英的声音把狄仁杰从沉思中唤醒,举目一看,前面几步外正是一个凉亭。
凉亭中,一个老汉摆着个小小的茶摊。旁边是供骑马客人喂马的简便马槽,还有一个竹编的大笼屉,架在木棍支起的小火堆之上,周围垒起几块山石挡着风,笼屉上盖着雪白的屉布,正袅袅地冒着热气。
狄仁杰乐了:“呵呵,看来今天咱们有口福了。”
老汉看到有人来,赶紧招呼狄仁杰落座。袁从英将马匹拴在马槽边,看着两匹马都开始嚼起了槽里的草料,才走过来坐在狄仁杰的身边。此时狄仁杰已经和老汉聊了好几句家常了。
“唉,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条山道上行人也越来越少,我这摊儿再放几日,也该收了回家过冬了。”老汉一边抱怨着,一边倒上两碗热茶。
“老丈,您这笼屉里蒸的是什么好东西?”狄仁杰笑眯眯地问道。
“您说这个呀,那可是我们这太行山区的特产啊,叫作蓬燕糕。”老汉掀起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老汉瞧瞧狄仁杰,又道,“您这位老先生,听口音像是咱们本地人啊,怎么不知道这个?”
狄仁杰哈哈大笑:“啊,老丈听得准啊。我正是并州人士,只不过去乡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家乡的美味了。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倒是要好好尝尝。老丈啊,给我们一人来一块。来,来,从英,今天我请客。”
老汉把糕夹到两人面前的碗里,道:“你们这父子俩怎么这么客气,还什么请啊请的。”
“哦?老丈,你怎知我们是父子俩啊?难道我们长得相像?”狄仁杰吹吹糕上的热气,饶有兴致地问道。
老汉仔细打量了下袁从英,又看看狄仁杰,道:“要说呢,像倒是不太像。可我老汉这么大把年纪了,看的人多了,你们明明就是父子俩,我绝不会看错。”
狄仁杰微笑地看看袁从英,点头道:“是啊。老丈好眼力,你没看错。”
老汉看看火堆,对狄仁杰道:“您二位先吃着,这柴火不够了,我去后头树丛里找几根去。”
“哎,你忙你的。”
狄仁杰看老汉走到树丛中去了,亲切地瞧着袁从英吃了一口糕,压低声音说:“今天翻过这座山,明天再走一日,就到太原城了。我也该把家里的情况给你介绍介绍了。”
“大人请讲。”
“嗯。”狄仁杰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虽说并州是我的桑梓之地,但是刚才我也告诉你了,因我的父亲早就在朝中为官,我自小跟着他四处任职,遍游神州大地,其实并未在并州居留多久。倒是后来我自己在并州任大都督府任法曹期间,在此地待了有十多年,算是我在并州最久的日子了。而今,我那大郎、二郎都已入仕为官,一个在魏州,一个在益州,故而今天留在老家的,只有我的大夫人和小儿子景晖。说起这景晖……”
狄仁杰正要往下说,突然,从旁边的树丛中蹿出一个身影,七歪八斜地冲着二人前面的桌子而来。就在他要扑上来之际,袁从英猛地跳起身,把狄仁杰让到自己背后,用腿轻轻一点,桌子整个地翻倒在来人的身上。
那人在桌子下面挣扎着,手乱抓脚乱蹬,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袁从英伸出右手抓住他的后脖领子,拎小鸡似的一下就把他拎了起来。但一看清此人的样貌,袁从英和狄仁杰同时吃了一惊。只见此人满头乱发,里面还夹杂着树枝草梗,脸上一片污秽,除了两只血红的眼睛之外,完全看不清楚本来面目。身上的衣服更是破损不堪,几乎不能蔽体,又是泥又是土,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那人含混不清地叫着,继续猛烈地挣扎着。虽说袁从英臂力强劲,但手里抓着这个人,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和难受,一股扑鼻的恶臭从那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熏得袁从英恨不得立刻就把他扔出去。
他看看狄仁杰,狄仁杰摇摇头,道:“从英,此人似乎并无恶意,你把他放下来。”
袁从英“咚”的一声把那人扔到地上,那人在地上爬了两步,忽然看见滚落在面前的一块蓬燕糕,立时猛扑过去,抓起糕就往嘴里塞。
狄仁杰和袁从英对望了一眼,狄仁杰道:“看来他是饿了。”
那人三下五除二就把整块糕塞了下去,又哆嗦着在地上四下乱爬,瞧见另一块糕,又猛扑过去,顷刻便把第二块糕塞了下去。他继续在地上爬着,张着嘴,歪斜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浑身都在颤抖。
狄仁杰慢慢向他走过去,袁从英轻声道:“大人,小心。”
“无妨,似乎是个病人,我来看看。”狄仁杰正要靠近那人,卖糕的老汉循声而来,一看桌翻碗碎,不由惊呼起来:“哎哟,这是怎么说?”
那人听到叫声,突然尖啸一声,发疯似的朝老汉扑过去。老汉吓得往后直退,后背撞在笼屉上,笼屉倒翻下来,满笼的蓬燕糕滚落一地。袁从英一个箭步冲过来,正要再擒住那人,却见他突然跪倒在地,从地上同时抓起三四块蓬燕糕,拼命往嘴里塞。直塞得嘴巴鼓鼓囊囊的,眼睛往外暴出,连眼白都翻了出来。袁从英虽身经百战,可也从来没见过这番景象,一下子没了主意,向狄仁杰直瞧。
狄仁杰面沉似水,厉声喝道:“从英,快制住他,他这样要把自己活活噎死的。”
“是!”袁从英伸手一握,把这人的两手牢牢反剪在背后。可是那人居然又探出头,从地上咬起块蓬燕糕,翻着白眼,艰难地往下吞。袁从英只好把他提起来,半竖在那里,只见那人抻着脖子,嘴里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身体的扭动渐渐缓慢下来,终于眼睛翻上去就再也没有翻下来,头往下一耷拉,绷得紧紧的身躯瞬间软塌。袁从英一探他的鼻息,惊诧地看看狄仁杰:“大人,他死了。”
他轻轻地将此人的身躯放到地上,狄仁杰走过来蹲在旁边,沉默地端详着这张完全变了形的脸,叹了口气:“从英,你弄些水来擦擦他的脸,我要验看一下。”
经过擦洗,这人的脸现出些许原来的模样。虽然口眼歪斜,脸色青灰,已辨别不清原来的五官形状,但依然可以看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
狄仁杰拿起他的手仔细检查,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衣物,问:“从英,你能看出这人是做什么的吗?”
袁从英略一沉吟:“大人,他似乎是个道士。”
“嗯,是因为这道巾吗?”狄仁杰指指那人头上歪斜着的一个青布幅巾,因为松松垮垮地挂在耳后,又被乱发遮盖,所以刚才他们都没看见。
“是,还有他身上穿的,应该也是道袍。”袁从英指指那人的破烂衣衫。
“不错,这衣服确是得罗道服,但是有一个问题……”
“有什么不对吗?大人。”
狄仁杰从那人的衣领里拖出一条链子来,道:“从英,你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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