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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袁从英笑了笑,道:“这样最好了。”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动物的脑袋,“看样子像是只漠狐。”他抬起头问,“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狄景晖耸耸眉毛:“我抓的!”
  袁从英追问:“你抓的?你在哪里抓的?怎么抓的?”
  “我……”狄景晖一时语塞。
  韩斌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地嚷起来:“他、他还以为是狼来了,哈哈哈,他吓死了!”他边说边笑,呛得说不出话来,滚在袁从英的怀里。
  狄景晖恶狠狠地瞪着韩斌,也扯下块肉大嚼。等韩斌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袁从英才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袁从英走后,狄景晖一人守着这个土屋,还是很有些心虚的。彼时天还没有大亮,他战战兢兢地坐在篝火旁,老觉得周围有不明的响动,似乎有个什么动物躲藏在胡杨林里,随时要对土屋发起进攻。狄景晖还从来没见过狼,可对狼残忍和狡猾的名声早就如雷贯耳,他越想越怕,便又去茅屋里面到处翻,居然在柴禾堆的最里面找出了把铁锨,和那个铁锅一样也是锈迹斑斑的,可狄景晖却觉得很能壮胆,就时时刻刻握在手里,绕着屋子转圈。转了整整一天也没什么动静,傍晚的时候,当他又一次绕到靠近胡杨林的屋后时,突然一只黑黢黢的动物从林子里直窜而出,朝狄景晖的面前猛扑过来,狄景晖惊得连声大叫,挥起铁锨乱剁一气,等韩斌叫嚷着拉他的手,狄景晖才定下神来细看,哪里是什么狼,只不过是一只比普通兔子稍大些的漠狐,差点儿给狄景晖剁烂了。
  韩斌边说边笑,指手画脚地模仿着狄景晖当时惶恐失色的模样,袁从英却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还是没有笑容。狄景晖撕下条烤肉递给袁从英,见他摇头,便皱眉道:“干吗?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吃点啦,这可是肉啊!”
  袁从英苦笑:“现在就是山珍海味放在面前,我也吃不下去。”
  “怎么了?”狄景晖看着袁从英的神情,迟疑着问,“你……没有找到水?”
  “没有。”
  狄景晖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烤肉,苦笑道:“这么说,我们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停了停,他又不甘心地问,“真的完全没有希望吗?你都找了些什么地方?”
  袁从英直视着前方,声音喑哑地回答:“我出发前登上附近最高的一个沙丘看过,周围所有的地方看上去都一样,全是沙,连一点儿水的迹象都看不到。所以我还是决定沿着河床朝东走,这样至少可以找到回来的路。”
  他朝狄景晖笑了笑:“就是这样我也差点儿迷路,因为整条河床都是干的,光沿着河床走也不行,我就隔一段往两侧找寻一番,但只要稍微走得远一些,风沙一刮起来,足迹就被盖掉了,只能靠太阳辨别方向……下午的时候我往南多走了一段路,刮了阵暴风,沙丘的样子就变了,我多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回到河床……总之,这一整天下来,我是一无所获。”
  大家都安静下来,袁从英看着狄景晖和韩斌垂头丧气的样子,笑了笑,安慰道:“别急,我再想想办法。”他见狄景晖用来杀狐的那杆铁锨靠在炕边,便下意识地拿到手里看着。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冲着狄景晖大声喝问,“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狄景晖吓了一跳,忙答:“后面,茅屋!”
  袁从英握着铁锨就冲出屋去,狄景晖和韩斌也赶紧跟上。
  三人一齐冲入茅屋,这间屋子很小,除了屋角那个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柴禾堆,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袁从英在屋子中央愣了片刻,另外两人屏息凝神瞧着他,都不敢吱声。突然,袁从英猛地拉过韩斌,厉声问道:“你昨天是在哪里摔倒的?”
  韩斌吓得一哆嗦,赶紧指着墙角边一块凸起的泥地,紧张兮兮地说:“就、就是这里。”
  袁从英一个箭步跨到那块泥地前,蹲下身用手细细抚摸着地面,那块凸起的泥地呈圆形,他抹开覆盖在上头的沙土,一个黑黑的圆形铁盖子显露出来。“啊!”
  狄景晖和韩斌都是一声惊呼,忙凑过来看。袁从英用力把铁盖往旁边移动,一个圆圆的洞口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狄景晖惊问:“这是什么?”
  袁从英吸了口气:“斌儿,去拿支蜡烛来。哦,再拿卷长绳来!”
  韩斌答应着飞奔出去,袁从英对狄景晖道:“但愿如我所想,是口水井。”
  “水井?”狄景晖又惊又喜,追问道,“这,这大沙漠里怎么会有水井?而且……你怎么会知道要到这里来找水井?”
  袁从英摇头:“先看看下面到底有没有水吧。”
  韩斌抱着蜡烛和长绳跑回来,袁从英在绳索的下端绑上蜡烛,一路垂入洞口。三个人一齐探头张望,这个洞很深,蜡烛慢悠悠探底,但却并未映出粼粼波光,下面是干的。
  狄景晖十分失望,“扑通”坐倒在井口边,嘟囔道:“这么干的大漠里怎么会有水井?就是有也已经枯干了吧。”
  袁从英死死地盯着井口,沉声道:“我下去看看。”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袁从英还是打发狄景晖去屋外点燃篝火防狼,只让韩斌趴在井口举着蜡烛,自己在嘴里也咬着一支燃着的蜡烛,慢慢攀下枯井。
  下到井底,脚下的沙土踩上去软软的,袁从英抓起一把沙子,感觉有些黏黏的,袁从英精神一振,于是高声招呼韩斌将那杆铁锨扔下井,待铁锨到手,他便开始奋力挖掘起来。井中不知从何处冒出若隐若现的臭气,袁从英强忍恶心,也不知道挖了多长时间,挖出来的沙土越来越多,也渐渐有了湿意,袁从英把这些沙土装进铁锅,让韩斌用绳子提上井壁。袁从英带下井的蜡烛燃尽了,他也不舍得再点,只让韩斌举着蜡烛在洞口照着,自己则就着极其微弱的一点光线摸着黑挖土。
  待井底终于冒出汩汩的清水时,袁从英已接近昏黑一片的头脑才骤然清醒。他将铁锨抛到旁边,颤抖着双手把水捧到嘴边尝了尝,清甜可口,沁人心脾。他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接连喝下几口水,竟感到有些晕眩。韩斌在洞口连连大叫:“哥哥,有水吗,有水吗?”
  袁从英往铁锅里盛满水,抬头朝他嚷道:“把铁锅提上去,小心点!”
  只一会儿,他便听到头顶传来韩斌惊喜地大叫:“水!水!”
  袁从英又朝地上挖了几下,水渐渐地涌出来,很快没过了他的脚面。袁从英决定上井,他想试着攀井壁而上,可四周无处着力,况且他也已精疲力竭,正在为难,头顶上甩下绳索,狄景晖朝他大吼:“快抓牢绳子,我把你拖上来。”
  袁从英连忙攀住绳索,双足蹬踏井壁借力向上,在中间某处,他感觉脚下的一块井壁似乎是松动的,但来不及再细细探查了。
  刚一出井口,还没站稳,袁从英就厉声质问狄景晖:“你不在外面看守篝火,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狄景晖一指门外,“你没看见天都大亮了!”
  袁从英抬了抬手,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晚冬的大漠,白昼比黑夜短暂得多,很快就又到了午后,落日将金色的余晖洒遍漫漫黄沙,起伏的沙丘宛如波涛翻滚的金黄色海洋,无边无际地延伸着扩展着。这一整天都没有刮风,空气凝结寂静,但是呼吸中仍然可以清晰地感到沙尘的气味,大漠中的气温一天比一天升高,昭示着冬天终于快到尽头。此刻,一轮恢宏灿烂的夕阳,依然高挂在远山的顶端,周围是袅袅的雾气,亦散亦聚,忽而消迩无形。
  狄景晖和袁从英两人,并肩站在一座高耸的沙丘顶端,远远眺望着这大漠中的落日胜景,脸上都展现出许多日子以来少有的轻松和平和。大概是觉得有些冷了,狄景晖紧紧衣衫,长声慨叹道:“这已经是我所看到的第六次大漠夕阳了。”
  袁从英也微微点头:“嗯,不知不觉,我们离开庭州进入沙陀碛,今天已是第六天了。”
  狄景晖接口道:“武逊那个混蛋把我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也已过了整整三天了。”说着,他手搭凉棚,抻着脖子拼命往远处看了半天,恨道,“什么东西!还说第二天就来接我们。现在倒好,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难怪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原本还以为塞外民风淳朴,边关的百姓比中原的要好打交道,没想到人心的险恶此地更甚!”
  袁从英微皱起眉头道:“也不能这样下结论。我总觉得那个武逊不像是个坏人。也许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狄景晖冷笑:“难言之隐?哼,如果不是你昨晚上拼命挖出了那口水井,咱们三个现在可就坐以待毙了。我们与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不是坏人,为什么要这样无缘无故就置人于死地?”
  袁从英笑了笑,反问:“你不是说我得罪了他吗?”
  狄景晖一跺脚:“咳!这样的小人,就该得罪,原本就没必要对他客气!”
  袁从英直摇头:“你可真会说话。”
  狄景晖一撇嘴:“我比我爹的口才差多了,你见识过他的,就不必对我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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