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身份之后,侦查员发现死者还有一个老伴和一个儿子。”汪法医说,“于是侦查员就去1701敲门,怎么敲都敲不开,于是电话联系死者的老伴和儿子。老伴的电话打不通,儿子接电话后,从单位赶了回来。一开门,就发现在客厅里躺着的死者老伴,周围全是血,显然也已经死了。”
“因为死者是高坠死亡,又没有什么疑点,所以你们认为是先杀人,然后跳楼自杀的,对吧?”我点了点头,说道。
汪法医说:“这种自产自销的方式,倒是经常遇到,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但死亡两人,按照规定,则必须请你们过来,害得你们跑了好几百公里。”
我笑了笑,说:“应该的,职责所在。目前证据链扎实吗?”
“勘查工作还没有结束,尸体还没有检验,物证更是没有检验。所以说什么证据链还为时过早。”汪法医说,“不过通过初步勘查,室内似乎除了老两口的痕迹,就没有外人的痕迹了。房门门锁和窗户都是完好的,也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虽然窗户没有安装防盗网,但是你看看,十七楼,无论从下面上去,还是从上面下来,几乎都没有多大胜算。”
“你的意思是说,基本上算是个封闭现场。”林涛说。
汪法医微笑着点点头。
“看来这个案子,又是个简单的案子了。”我拍了拍手上黏附的草屑,站起身来说道。
“坐了五个小时车啊,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大宝说道。
我拍了一下大宝的后脑勺说:“简单的案子,总比复杂到难破的案子强,对不对?”
“因为考虑到自产自销,专案组就设在局里了,这里也没有个临时指挥部。”汪法医伸手指引到,“我们到勘查车里去坐,派出所所长在那里等我们,和你们介绍一下死者社会矛盾关系的背景。”
我点头离开现场,往勘查车走的时候,碰见了刚刚跟过来的程子砚。
“我查了附近的监控,小区附近凡是能照得到出入口或者现场的监控,都坏了。”程子砚遗憾地摊了摊手,说,“网上都说一发案,监控就是坏的。其实现实中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还真是挺高的。”
“那是因为监控维护费用高,所以很多民间的监控都是摆设罢了。”林涛说。
“我估计监控没多大用了。”大宝笑着脱去了鞋套。
“确定是自产自销了?”程子砚好奇地问道。
“基本上吧。”我说,“走,去听听前期情况。”
来到了勘查车里,派出所所长已经等候在这里了。专案沟通、指挥,在某种程度上是需要严格保密的。犯罪分子杀人后返回现场探听情况的事情并不少见,如果专案部署不注意保密,很有可能会把警方的牌亮给犯罪分子看。所以虽然在现场没有征用或搭建临时指挥部,我们听取前期情况的地方依旧设在比较私密的勘查车里。
“两名死者,夫妻关系。”所长简明扼要地介绍案件前期调查情况,“男性死者叫管天中,原来是我市某大专院校的讲师。今年六十九岁,已经退休九年了。女性死者叫田莹,原来是市政府下属某事业单位的职工,事业编制,今年六十五岁,也已经退休十年了。两个人有一个独子,叫管文博,今年三十岁,龙番大学工科博士毕业之后,分配在龙番市某科研院所。因为这个科研院所在雷影市有个分支机构,所以管文博自己主动要求调动到家乡来工作。”
“应该是个孝子吧?回来照顾自己年迈的父母。”大宝说。
“嗯,准确说,也不完全是这样。”所长说道,“据我们了解,这个管文博从小娇生惯养,生活自理能力比较差。夸张的是,他在龙番上大学,因为离家很远嘛,所以每个月会把自己的脏衣服寄回家里,让自己的母亲洗干净后再寄给他。”
“那得有多少套衣服!”大宝吃惊地说道。
“反正就是因为夫妻俩是三十好几才有的孩子,所以很溺爱,从小就不让他做任何事情。”所长说,“不过这个管文博虽然不会做事,但为人处世倒还行。同事、同学都觉得他为人内向,但还是比较真诚的。但目前,还没有谈对象,可能是专心于自己的专业吧。”
“而且智商也高啊。”大宝说,“985大学的博士学位,那可是尖端人才。”
“再尖端,那也是个‘妈宝男’。”林涛讥讽道。
“妈宝就妈宝,只要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也是可以给他点赞的。”大宝认真地说道。
“管文博回来以后,这一家看起来还是很和谐的。”所长说,“我们反复调查,也没有邻居反映看到或者听到他们家有什么异样情况,是很和睦很有爱的一家子。管文博有的时候回来居住,有的时候则在研究院的宿舍里居住。我们这里的研究院的分支机构里以前还没有过博士,管文博是第一个。所以,单位专门给了他一间一室一厅的宿舍单独居住。”
“回家来都是来洗衣服的对吗?”林涛说。
所长笑了笑,说:“不过这个管天中,性格倒是比较孤僻。经过调查,他原来在大学里当讲师的时候,就不太会为人处世。和同事发生矛盾,是很经常的事情。但是基本上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说什么深仇大恨,还真是没有。毕竟校园里还是很干净、纯洁的地方嘛。管天中的能力和他儿子就不同了,到老了退休,也没能评上个副教授,以讲师的职称退了休。因为这个事情,据说他的退休生活是比较颓废的。和邻居之间,也经常会拿职称没评上的事情来发牢骚,对职称评定的制度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据调查,管天中在家中是毫无地位的,被老婆管了一辈子,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主见。在小区中,也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
“好像儿子是‘妈宝男’,那爸爸一定是‘妻管严’,这是不是有什么定律?”大宝说。
“田莹的性格,倒听说是比较强势。”所长接着说,“但也只是对自己的老公比较强势而已。邻居、同事对田莹的感觉,就是对不太熟悉的人比较随和,也没有和谁发生过大的矛盾。可是一物降一物嘛,在家里,田莹那是有绝对权势的,说一不二。她这一辈子,虽然是在事业单位,但也不太专注于事业,上班就是获取工资的一个方法吧。她的唯一事业,就是儿子。从管文博很小的时候开始,田莹就想尽办法、节衣缩食,也要让管文博的生活得到最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也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你可别小看这个‘妈宝男’,他不仅仅是工科的博士,他的英语、吉他、跆拳道什么的,都已经有了很高的水准了。”
“这个,厉害了。”林涛吐了吐舌头。
“这么说吧,对于田莹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大事,除非是和他儿子有关的。”所长说。
“所以,这一起惨案,就应该和管文博有关系了?”我追问道。
“我们和管文博聊过了。”所长说,“他看起来精神头非常不好,估计是这几天连续工作熬夜加之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的缘故吧。据管文博说,他从三天前就开始在单位搞科研,这三天以来,他基本上除了在自己单位宿舍里睡觉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实验室里科技攻关。就连手机都没有开机,更不用说关注家里的事情,也没有电话和父母联系。所以,对于昨天晚上事发的情况,他是毫不知情的。据他说,他的父母一直关系很好,很多年了,很少有吵嘴打架的事情发生。不过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父亲被逼急后,也有一些摔碟子砸碗的行为。但是对于他父亲杀死自己的母亲这件事情,他表示不太能够接受。但是如果警方下达了这样的结论,他也会相信警方。”
“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是通情达理的。”大宝说。
“所以,如果真的是自产自销,那么事情的起因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我想起了汤辽辽家集体死亡的事件。
“我们分析,这么严重的矛盾,可能和管天中常年被妻子压迫,最终忍无可忍、终于爆发有关。”所长说,“毕竟是个男人,一辈子忍气吞声。等到他不想再忍气吞声的时候,终究有一些不可预测的事情会发生。”
“室内,有打斗痕迹吗?”我问道。
“没有,之前应该是没有明显的打斗。”汪法医说,“更没有摔碟子砸碗的事情。不过,正是因为没有打斗,所以更加证实这是一起家庭内部矛盾而导致的惨案。”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我说,“具体案件事实,还是需要证据依据来证实。”
汪法医点了点头,说:“室内现场通道已打开,要不,我们去室内现场看看吧。”
2
1701室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拉着警戒带,还放着装有现场勘查装备的收纳箱。我们从收纳箱里重新拿出一双鞋套套在脚上,从口袋里拿出刚才脱下来的手套、口罩和帽子重新戴好。为了响应低碳环保、勤俭节约的号召,为了避免多次进出现场而浪费大量的现场勘查装备,我们几乎都习惯了在走出现场的时候,将不易污染的帽子、口罩和手套脱下并装进口袋里,以备重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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