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中央的审讯椅上,坐着一个体型很胖的年轻女人。在我们来到审讯室单面玻璃后面的时候,她的一脸横肉之上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显然,她已经开始交代了。
“真是后悔那一天不该替同事去门诊顶班。”唐晶莹说,“就是那天顶班,我认识了金剑。那天,有个患者要插队,我就和那个患者吵了起来,后来是金剑来帮我骂走了那个患者。”
“所以,你们就确定恋爱关系了?”侦查员问到。
“没有,我们没有恋爱关系,准确说,我在追他。”唐晶莹说,“我知道他的工地在哪里,也知道他习惯在哪里打通宵游戏。有的时候,我下了夜班,会带着早点去工地找他,或者去网吧找他。也有的时候,我会去他住的地方,帮他收拾卫生。”
“怪不得金剑的住处不像是单身男性的居住地呢,原来是有免费保姆。”大宝说。
“你怎么进去帮他收拾卫生?”
“我想找他要一把钥匙的,结果他不给。”唐晶莹说,“所以,一般我都是下了夜班在网吧等他,等他打完游戏以后,和他一起回家。他睡觉,我打扫卫生。”
“你这么上赶着追他,他也接受了你的好意,还没确立关系?”侦查员问道。
唐晶莹低下头,默默地抹着泪水。
“他的室友,你都没见过?”
唐晶莹摇摇头,说:“我一般都是下了夜班,早晨去,没有遇见过其他人。”
“好吧,你说说昨天早晨发生了什么。”
“昨天早晨,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在网吧等他一起回家,准备帮他收拾家里的。”唐晶莹说,“回去以后,发现隔壁屋正在赌钱,声音很大。当时他就很恼火,过去敲门让他们小声点。回到房间以后,他就躺在床上睡觉,我在打扫卫生。过了一会,隔壁不知道怎么了就叫起来了,把他吵醒了。他就躺在那里骂骂咧咧的,我害怕他那驴脾气犯了,和人家打架,所以就让他不要骂了。没想到,他就开始骂我,说他想睡个觉都不行,说我一直弄出声音,烦死了,什么的。你想想,我辛辛苦苦给他打扫卫生,他还这样说我。”
“确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侦查员说。
“其实我倒是没有害他的意思,算是一半生气、一半开玩笑吧,就故意坐在他的头上,不让他再废话。”唐晶莹说。
“为什么要坐在他头上?捂嘴不就行了吗?”
“我当时双手端着盛满水的塑料盆,没有手啊。”唐晶莹说,“其实我真的没使劲,就是那么轻轻一坐,不让他说话而已。”
“你多重?”正在记录的陈诗羽抬眼问道。
唐晶莹眼神里闪过一丝恼怒,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一百八。”
“他当时是什么体位?”主办侦查员显然是感受到了唐晶莹的不悦,生怕她产生抵触,于是岔开了话题。
“侧卧的,脸朝外。”唐晶莹说。
这和我们分析的外力作用方向是吻合的。
“好,你接着说。”侦查员说。
“就坐了一小会吧,我就闻见一股臭味。”唐晶莹说,“这时候我发现他拉稀,拉在裤裆里了。当时我就以为是不是他正准备上厕所,被我压住了,所以拉裤裆里了。我着实吓了一跳,心想这一次冒犯恐怕彻底追不上他了。为了弥补吧,我就赶紧拽着他的脚踝,拖他到床边,给他换内裤,又给他清洗。”
随着唐晶莹的交代,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低声说了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无语。”
“要是陈女侠在旁边,肯定要说你说的不对了,明明是这个冷漠的男人让人无语。”韩亮笑着说道。
“当时金剑是什么状态?”
“我没敢看他脸,就知道他在喘粗气。当时,我以为他是气成那样了。”唐晶莹说,“后来我把洗过的内裤晒了,又拿了新的给他穿,发现他就那样下身赤裸半躺在床边,竟然没有动。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再一看,发现他连呼吸都没有了。我当时就慌了,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是我在神经外科工作。所以,我知道他可能是颅脑损伤导致的大便失禁,而不是拉稀拉裤裆里了。我当时害怕极了,就在想该怎么办。”
“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起帮他收拾的时候,知道他之前去我们医院看病的病历放在哪里。”唐晶莹低着头说,“我就拿出来,模仿我们刘主任,写了假病历,想误导你们认为他是脑血管病变而猝死的。”
“如果你不去伪造这个假病历,量刑情节要轻很多,你知道吗?”陈诗羽将手中的笔录本一摔,走出了审讯室。
“你猜她出来第一句话是什么?”韩亮低声问我。
我摇摇头。
“渣男。”韩亮说,“肯定的。”
说话间,陈诗羽已经绕过审讯室大门,来到了我们的旁听室,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说:“渣男。”
林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陈诗羽怒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人家不就是胖一点吗?就可以随意使唤?就可以辜负别人?”
“我?我冤枉啊!我们俩是一伙儿的!”林涛无辜地说道。
“你说的这可不对,女侠,这男人可是受害者。”韩亮说。
“人家帮他打扫卫生,他还嫌人家吵?这还受害者?我说他这是咎由自取!”陈诗羽说,“当然,我对唐晶莹这种人也是无话可说。在不对等的恋爱关系里,迷失了自我。没有自信,没有自爱,一味地放低姿态去迎合献媚,最后得到一个什么结果?”
韩亮摇摇头,说:“你有没有想过,唐晶莹到底爱的是什么?是爱自己无限付出的感觉,还是真心爱这个男孩?如果真心爱这个男孩,那错手杀人后不是应该感到愧疚,前去自首吗?她却选择了隐藏证据,保全自我。所以她爱的只是自己的爱情幻想,而不是真正地爱上对方。真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两个可怜的人。一个爱而不得,一个不得好死。”林涛突然感慨道。
陈诗羽沉默了。
“行了,世间之事,何为善何为恶,何为对何为错,有的时候是说不清楚的。”我说,“唐晶莹涉嫌的罪名是过失致人死亡罪,而且,我们保存了金剑颅骨较薄的证据照片,也许在法庭上可以为唐晶莹减刑吧。希望她出来之后,可以有新的生活吧。”
* * *
(1) 对冲伤指的是头颅在高速运动中突然发生减速,导致着地点的头皮、颅骨、脑组织损伤出血,同时着地点对侧位置的脑组织也因惯性作用和颅骨内壁发生撞击,形成损伤出血,但是相应位置的头皮不会有损伤。突然发生的减速运动比如摔跌、磕碰等。
(2) 拉应力就是物体对使物体有拉伸趋势的外力的反作用力。一个物体两端受拉,那么沿着它轴线方向的抵抗拉伸的应力就是拉应力。
(3) 膝后区的菱形凹陷。
第六章 白蛆温泉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列夫?托尔斯泰
1
我们凯旋归来,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程子砚正一脸憔悴地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她娴静的脸颊似乎没有什么血色,几缕头发从扎着的马尾辫中脱落了出来,显得有些凌乱。
“你又一晚上不睡觉啊?”陈诗羽忍不住问道。
女人真的挺有意思,程子砚刚刚加入我们的时候,两个女人之间似乎还有些敌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但除了工作时间,我们很少看到这两人有什么交集,不像我和大宝还经常约着带上各自的媳妇一起吃饭——虽然因为工作太忙,我们也不知道放了对方多少回鸽子了。
“嗯。”程子砚微微一笑,然后有些沮丧地对我们说,“追了两天,追丢了。”
“没关系,追丢了不要紧,在哪里丢的知道就可以。”林涛柔声安慰道,“总不能说破案就靠你们一个专业嘛,对吧?要是我们刑事技术能直接追得到犯罪分子,那要他们做什么?”
说完,林涛指了指陈诗羽,招来陈诗羽的一阵狠瞪。林涛看了一眼,吓得缩回了手。
“说说看。”我走到程子砚的背后,看着她面前的屏幕。
“之前的经过就不说了,反正光是找到她失踪当天的轨迹,就花费了我一天一夜的时间。”程子砚直接略过了不重要的部分,说,“从侦查部门以及我这边的行动轨迹看,都可以确定汤莲花是在九月十八日那一天失联的。”
“九月十八。”大宝掰着手指头,说,“那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了。”
“是,在我们发现浸猪笼案件后的两天。”我说。
“九月十八日这一天,汤莲花的活动轨迹都没有什么异常。”程子砚说,“但是黄昏的时候,她突然从家里出发了。从步伐来看,显得急匆匆的,显然是去赴约。”
说完,程子砚播放了一段公安天眼探头拍摄的一个女人的背影的视频。这是大路旁边人行道上的探头,看起来这一段人行道上行人很少,镜头里出现一个中年妇女的背影,她穿着一套短袖套裙,拿着一个手提包,急匆匆地在人行道上向东边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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