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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杀 (清寒)


  所有的现场勘验人员用无声的细致搜索对抗着罪犯的狡猾和凶残。这是一场对勘验人员耐心和毅力的考验,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是一场人性与非人性的对决。
  被害人的父母谷新方和林雅都是原红岭机械厂的职工。机械厂宣布破产并被市政府重新立项后,他们和大多数人一样除了每月领取基本生活费,都在社会上找了份工作。
  此刻,他们沉浸在极度痛苦中。谷新方站在丫丫的房门口,身体僵直,黧黑的脸因为抽搐而变形,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有空洞。空洞,是的。通往心灵的窗户,没有欲望和渴求,甚至没有伤感、恐惧和绝望,它们毫无遮掩地敞开,看到的却是空无一物。林雅已经被大家安置回西屋她自己的床上。她瘫靠在一个上年纪的妇女身上,轻飘如纸,犹疑的眼光飘忽不定,惨白的嘴唇不自觉地翕动,喑哑的嗓子里发出破碎的呻吟。她心神散乱,失魂落魄,完全疲惫地、无力地向黑暗沉陷。
  高翔在看到林雅的一刻愣住了。他的心骤然紧缩成一团,锐利的疼痛切割了他一直珍藏、孕育在心底的温暖。林雅没有认出高翔,她现在不可能认出任何人,她正挣扎在生死苦痛的边缘自身难保。
  作为受害人的父母,谷新方和林雅的情绪濒临崩溃,他们还不能接受警方的询问。而对于高翔来讲,也还无法面对林雅。他万万没想到和林雅的重逢会是在这样一幕悲惨的场景里。高翔的心绪颠沛流离在震惊和惶恐间。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会有惶恐,也会无措,也会渴望逃离。
  高翔走到院子里,靠在筒子楼门前的梧桐树上默默吞咽来自心底的苦涩。属于他身体和情感的一部分正在经历现实的粉碎。它们曾经饱藏期待的光泽,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然而一切美好都抵不住现实的锤击和碾压。有时候这些锤击和碾压不仅仅是沉重的压榨,还带有血色的萧杀和残忍。
  雨已经停了,天空灰蒙蒙,梧桐树青翠的树叶上挂满伤心的泪水。
  郑德站在筒子楼的大门口看着高翔。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身边这个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刑侦队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不安甚至是沮丧中。他察觉到了高翔情绪的反常,也感觉到了高翔正在为冲破反常所作的努力。郑德走到高翔身边,递给高翔一支烟,替他点上,就转身返回了筒子楼。
  吸掉了整支烟,高翔抹了一把脸,清凉而潮湿,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他触及到了寒意,也触及到了自己的温度,这温度在清凉与潮湿中坚实可靠地存在,它坚实可靠地渗透在高翔的肌肤和骨骼里,而他的骨骼和肌肤经过渗透,就重新无所畏惧了。
  高翔返回筒子楼,他需要冷静理智地侦查犯罪现场。
  筒子楼是原红岭机械厂的宿舍楼,坐南朝北,分两层,每层的阳面都是12间相同大小的住房。阴面,一层自西向东依次是楼梯、值班室、进入筒子楼的大门、六间住房、男厕所、水房和东楼头的女厕所。二楼没有厕所,除了西头的楼梯就是11间住房。谷新方和林雅的家处在一楼阳面的中区,两间屋,中墙没有打通,房门都直接通向走廊。谷新方夫妇住西间,丫丫住靠东的一间。楼里都是老机械厂的职工,有混住在一间里的单身,也有带着孩子、老人拥挤在两三间屋里的夫妇。走廊狭窄、晦暗,墙上积了厚厚的油烟,陈旧的柜子、各式各样的灶台和案板、七零八落的纸箱子拥塞在过道里,记录着老楼的陈年旧事。
  现场勘验工作结束后,高翔和郑德马上着手进行人员调查。
  筒子楼一楼的值班室,北墙和东墙各有一扇窗户,门开在东墙,十分方便观察筒子楼的人员进出情况。屋里陈设简单,北窗和东窗下各有一张长方形带斗儿木桌,漆皮已经大半脱落。西墙靠放着一张简易单人床,寒酸的被褥还堆放在床上。南墙有一个立柜。门已经变形,隐约可以看到堆积在里面的衣物。柜子旁的盆架上放着一只斑驳的白搪瓷脸盆,一条辨不出颜色的毛巾搭在脸盆沿儿上。莫老头端着搪瓷缸子坐在陈旧的藤椅里,茶水升起的热气熏蒸着他干瘪的老脸。
  高翔和郑德各自拽了一把椅子,坐在莫老头的对面。
  郑德打开记录本说:“大爷,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您一直在做筒子楼的值班员吗?”
  “对。咳,其实这么个破楼现在哪还用值班啊。早些年,红岭机械厂红火的时候,厂长是咱家亲戚,看我一个人在老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给安排进厂了。庄稼人,没文化,干啥都不行。那会儿这楼还是厂里的办公楼,有这么间值班室,我就被安排了进来。一晃这么多年了,亲戚早退了,楼也成了宿舍楼,可哪一拨领导都没嫌弃咱,照样发生活费。我呢,也算有个遮风挡雨的窝儿。受人滴水恩甘当涌泉报啊,咱不能白拿钱,平时打扫打扫楼里的卫生,给大家收发个报纸什么的。老少爷们儿短不了来这儿下下棋、打个牌啥的。”
  “请您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都有什么人进出这幢楼。”
  “我知道你们肯定得问我,丫丫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死得惨啊。”老人说到这儿,眼圈红了。“警察同志,那个畜生不可能从这个门进楼,不可能。昨天晚上雨特大,谭老四他们几个被堵这儿了,我们就打了一宿麻将。要是有外人进出,不可能看不见。你别看我上岁数了,可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朗。我记着雨是九点多开始下的,这之后回来的就仨人。刘奇,赵建国,还有就是丫丫妈妈。”
  “丫丫的妈妈是下雨后回来的?”
  “嗯,老刘最早,然后是小赵,我记着丫丫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匣子里有个评书从十点到十点半,我老听。”莫老头边说边把下巴向桌上的半导体伸了伸,“丫丫妈妈回来的时候伞都没打,身上全湿透了。”
  “她是晚上出去的吗?”
  “不是,一早晨送丫丫上学的时候走的。丫丫中午吃小饭桌,他们两口子都不回来。晚上,我看见老谷在楼道里做饭,还问他丫丫妈妈不在啊?怎么当家的做饭呢。老谷一脸不高兴,哼了一声。我就没多问。后来还听见老谷骂孩子,老谷好喝酒,每顿饭都喝,一喝就骂人。”
  “谷新方经常骂孩子吗?”
  “经常,不仅是孩子,孩子妈妈也……唉,说句不干咱外人事儿的话,丫丫妈妈是个特别好的人,脾气好,心地善。他们从结婚就住这儿,这么多年,没少受老谷的骂,瘦瘦巴巴的样子,一个人站在门口偷偷抹眼泪。看着,咱这外人心里都不好受……”莫老头摇摇头“咳,瞧我老糊涂的,扯远了。”
  “谷新方对孩子不好吗?”
  “那倒不是。老谷还是很心疼孩子的,就是一喝酒人就变了样,也是生活不如意吧。人穷志短,脾气就坏了。”
  “那林雅回来后,有什么事儿发生吗?”
  “倒是没有,我估计是喝太多酒睡着了吧,要不然……”莫老头没再往下说。
  “嗯,您晚上还听到过什么动静吗?”
  莫老头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平时呢,挺小的开关门的声音都能听见。昨天晚上雨大,要是不尽心,开关门又特别小心就听不清了。不过有人起夜还是能听见的。”
  “你们打牌一直到天亮吗?中间有没有人离开过?”
  “是,我们打了一宿,说好七点散局,大家该干啥干啥去。我们几个都离开过,就是上厕所。厕所就在楼道里,三两分钟的事儿。”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丫丫被害的?”
  “我们几个一直打牌。六点多的时候,楼里就有人起来了,有上厕所的,有在水房洗漱的,开关门什么的都能听见。后来,后来,唉!就听见丫丫妈妈的惨叫声,我们几个都吓坏了。谭老四心脏不好,当时脸煞白,犯心绞痛刚才上医院了。你们是没听见那个惨。我们赶过去了,瞧见丫丫妈妈瘫倒在丫丫屋门口,屋里,屋里……”莫老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郑德等莫老头的情绪平静下来,合上本子说:“好,如果您再想起什么,请和我们联系。”
  高翔一直坐在凳子上仔细听郑德和莫老头的对话,看郑德起身要走,高翔没动,他想了一下追问:“大爷,昨天,从早晨到下雨前,有外人进出过这栋楼吗?”
  “下雨前?”莫老头一边念叨一边努力思索,“我记着没有,平时这栋楼就很少有外人来,破破谁都懒得带亲戚朋友来这儿。不到晚上,没几个人回来,都在外边忙呢。厂子破产了,除了像我这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靠厂里发的那点儿基本生活费哪够养家的啊,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我这屋热闹,老有人来,也都是厂里的老人,退休没什么事儿做的。”
  “您一天都在这儿?”郑德已经明白了高翔询问的意图,随即补充了一句。
  “差不多,除了购买生活日用品,我很少出门,也没处去。一日三餐,我就在屋门口做。昨天,除了早晨到院子里转转,哪儿也没去,都待在屋里。中午李万才、杜康、张李忠在这儿下棋,我就躺在床上睡了会儿。你们可以再问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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