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目光的焦点又落在了弓弦上那蓄势待发的箭羽之上,这才发现靠近箭头的位置,裹了一块黑色的油布。还没等我看个清楚,箭羽已经离弦飞出,越过一排厂房,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犹如闪电般的黑色弧线,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这一箭使出了全力,无名手中松开的弓弦,快速而又高频率的震动着,在耳边产生了一段使人抓心挠肺的颤动声,久久不绝于耳。
无名收起大弓又重新坐定,车子始终在以极高的速度飞驰着,我只能紧紧的抓住座位的靠背来稳住身子。为了盖过已临界极限的发动机所发出的咆哮声,我提高了嗓门朝无名问道:“你知道穿山甲在哪?”
大岁的行踪是我独自调查发现的,根据沙哥的讲述,她和李大仙从松柏林中出来之后,就一路赶回了那座农家宅院。而后李大仙发现了沙哥留下的线索,俩人又直奔华哥他们营地而去,到了营地问明了情况,就带上我和沙哥就直奔哈尔滨来了,其间无名并没有单独行动过,而她眼下又是如何得知大岁行踪的呢?
“这是从双头人身上取来的。”她说着用两指指尖捏着个什么东西放到了我的手上。
我接过来凑到眼前一看,顿时一阵反胃,差点没把东西一不留神甩在她脸上。我随即就像急于脱手一块烫手山芋似的,一把抓起她的手,手掌向下翻去,将那东西又卡回了她手里。
完事我一个劲儿的在座位表面的绒布上蹭着手心,趴在肩头上的逗这时一个抖擞就立了起来,朝着她手里的东西就叫了两声。我安抚了一下逗,只见无名将那东西放回一个火柴盒子里,然后问我:“知道双头人什么最可怕吗?”
“当然是他的双刀。”我不假思索的回道。
她摇了摇头:“是蛊。”
“蛊?”我惊讶的唏嘘一声。
她晃了晃手里的火柴盒:“这就是他们的蛊。”
在红升堂的时候,金老头收过一个明朝年间湘西梅山教的盛蛊器皿,我当时对那东西好奇,就跟包子还有瘦柴讨教过一番。所谓的蛊,其实就是一种人工培养的毒虫,养蛊之人择选精悍体壮的放于同一器皿中,令其自相残杀,经年之后独存下来的那一个,就是蛊了。
在我国古代蛊术一度盛行,成了一种少数人掌握的神秘巫术,人们谈蛊色变,更有“蛊惑人心”这样的成语流传于世。只是后来这养蛊、放蛊、下将头等技法,一直被历朝历代视为邪术而屡遭禁止,所以当代我国懂蛊之人是少之又少,反倒在日本、菲律宾、泰国等南洋等地一直非常活跃。
“双头人之所以可以轻易的追踪到我们的行踪,就是因为我和李大仙在松柏林里被他施了蛊术,中了他的蛊虫。”无名一边说着,一边将火柴盒凑到耳边听着,然后时不时的指导着司机该往哪里走。
“你们……你们中了蛊?”我脸色骤变,神情紧张,好在她随后告诉我,她和李大仙身上的蛊已经被她解决掉了。
原来那双头人其中一颗头颅是用来养蛊的,那些跟大粪池里滋生的蛆虫长的差不多的其实就是一种罕见的蛊虫,他们用自己的血肉来喂养蛊物。
当时在松柏林里她和李大仙遭遇双头人时,一早就被其暗中放了蛊,这种蛊不但可以毒死一头水牛,也可以长距离感知同类,其功用大概就和沙哥他们堂会使用的音久螺差不多。
我现在终于知道她当时扎李大仙和教授的大腿,其实还藏有另一个目的,她在得知她和李大仙都中了蛊以后,先是自己用刀子将她体内的蛊挑了出来,然后用箭又将藏在李大仙大腿里的蛊给刺死了。
无名长期与双头人斗争,早已学会了听这种蛊,其实她本就听力过人,这一点,从她可以摸着黑,仅仅凭借声音就能在无底洞里准确的射杀山鯓看的出来。
她在解决掉双头人之后,从他头上的蛊虫里听出了三只正在追踪同伴的蛊,其中两个正是在追踪她和李大仙身上的,而还有一个,她在取来闻过之后,便知道是在追踪大岁的。
为什么她可以断定那只蛊是在追踪大岁,这还要从施蛊的方法说起,双头人的这种追踪蛊术,在施术的时候,必须先将两只长期经过训练的追踪蛊放入追踪对象的体内,然后潜伏一只退回一只,只有这样退回来的那一只才可以追踪到目标。
话说这穿山甲不仅下地的本事一流,酿酒的技艺也是高人一等,他自酿的老窖烈酒,那冲人的味道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那种酒很特别,无名一定是在大岁身上闻过这种酒味,所以当她在那只蛊虫身上也问到了同样的酒味时,立刻就明白了这只蛊曾经钻进过谁的身体里。而刚刚逗的举动,就更加佐证了她的推断,那火柴盒中的蛊虫,一定是带有大岁身上的酒气,所以才使得逗一闻到就开始兴奋起来。
“双头人追踪你,是因为跟你是老对头了,可他们为什么要追踪大岁?”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他们的目标是你。”她依旧侧耳倾听着火柴盒,神情非常的专注。
“我!”我听她这么一说惊的一叫,顿时嘴巴张了多大,而她立刻伸手挡了我一下,我看她将火柴盒死死的贴在耳朵上,这面包车隔音本来就差,眼下发动机又在不断的嘶吼,估计她听起来已经很费劲儿了,我怕再影响到她,遂就识相的闭口不言了。
当下心中暗自思忖,如果要说双头人的目标是我,这倒也能够勉强解释他为什么要给大岁下蛊的原因,我自被无名送入招待所之前,对于外界来说,整个就是人间蒸发了,谁能想到我在无底洞里的神奇之旅。双头人想要知道我的行踪,定是对我进行了一番摸查,他知道了大岁和我的关系,所以就暗中给他下了蛊,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想现在竟帮了我们来找大岁。
一路颠簸周转,无名懒的说话,就用手指在我面前比划,然后我就告诉司机是左转还是右转还是掉头,风尘仆仆大概忙乎了一个多小时,无名突然给了个手势让停车。
司机一个急刹,我一不注意头都栽到前面的座椅靠背上去了,无名倒是稳如泰山,这都说练家子脚下有条根,果然不假。我们下了车,只见司机坐在驾驶位上傻呵呵的数着钞票,厚厚的一沓,难怪一路上他这么卖命,沙哥丢给他的钱,我估计都够买下他这辆破面包了。
“我就在这等你们,不急,你们慢慢忙,等多久都没关系。”司机对我笑嘻嘻的说道。
我们下车的地方,应该是一个水库,水面宽广,碧波荡漾,四野无人,从水面上吹来的凉风让人感觉非常凄凉,再往远处看,整个水库四面环山,俨然一副湖光山色的美景。
无名又仔细听了一下火柴盒,然后将它收起来,朝远处的一座小山一指,我便跟着她徒步来到山脚下,只见丛林深处有座小木屋,非常的破烂,感觉风稍微再大点,就能给它掀翻了。
走上近前,无名取下大弓,拉了一支箭搭在弦上对我说道:“过去直接踹门。”
“那你呢?”我看她并没有继续上前的意思,便有些害怕的朝她问道。
“不会有事,对手不在里面,救出大岁后直接带他上车,等我五分钟,不管我回没回来,你们都立即出发。”她说完便沿着旁边的一条羊肠小道朝着一处坡地而去,走到半路还头也不回的又叮嘱了我一句:“记住,按我说的做,别擅自改变计划。”
第三十四章 救出大岁
按照她说的,那木屋里应该就是大岁被囚禁的地方,她说完沿着旁边的一条羊肠小道朝着一处坡地去了,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当下也只好硬着头皮慢慢的向木屋摸过去。
越是靠近了,越是觉得这木屋阴森诡异,此时背后凉飕飕的,我一边行进一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这大清晨的,树上的鸟儿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倒是多少缓解了一些阴森的气氛。木屋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参天的枝叶,几乎遮挡了想要刺进来的阳光,而木屋外围的一圈,零零散散的一缕缕的阳光穿透进来,散在地上,愈发的忖托出木屋的阴暗。
待我上到近前,本想先从窗子朝里观察一下,谁成想围着木屋转了一圈,楞是没发现这屋子有窗户,你说它破旧不堪吧,它倒还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的。我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想来无名一向在乎我的安危,定不会拿我开玩笑,当下掰了根粗壮的树枝拿在手里,心一横抬脚就踹在了门上。这一脚用的是全力,只听哐当一声,门竟然整个的飞了进去,扬起纷繁的尘埃,我用胳膊护住鼻子,另一只手拿着树枝挥了挥,等尘埃都落定了,只见昏暗的屋子里,角落处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太岁哥?”我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边小声喊了一句。
那人影一动没动,我又喊了两下,见它还是没有回应,便咬牙举着树枝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两步的距离,光从轮廓上我就看出了那真的是大岁,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我连忙冲过去,给他松了绑。
原本昏迷不醒的他,就在我给他松完绑的时候,竟突然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低声吼道:“去你大爷的,总算给老子逮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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