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的工作很快就有了结果,他将信息发到了简十三的手表上。
简十三希望这个人现在就在御殿场,这样他明天一早就可以去找人,而不用再浪费时间。
然而一看到游牧发过来的人名,简十三就一怔。
福山凉子。
怎么那个曾经替代凉子的短期工,也叫凉子吗?
嗯,也许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重名在日本很正常,在世界各地都很正常。比如彼得,这就是一个几乎烂大街的东欧男性名字,再比如,中国叫李静、王伟的简直数不胜数。谁还不认识几个叫张蕾的呢?
再看住址,是御殿场的一条小巷,距离鹤田屋差不多有十分钟的走路路程,后面留着一个电话号码。
简十三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这个福山凉子。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不适合电话骚扰,像询问线索这种事情,肯定还是面对面沟通更好一些。
简十三进入浴室冲了个凉,然后铺好被褥,关上灯躺在舒适的榻榻米上。
在即将要进入梦乡的前一刻,他忽然想到,隔壁的冰块脸出去了好像就没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是说在他冲凉的时候,安静地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简十三照例起了个大早,在御殿场的街巷里进行他的晨跑。他很喜欢像御殿场这样的小城镇,干净,整洁,方便,不远处就是令人神往的富士山。因为地形已经属于山地,城里的街巷经常会有很大的落差,一排排町屋高低不同,看上去错落有致。
结束晨跑后,简十三洗漱了一下,在前屋吃了个简单的早餐,看看时间正好,便调整好了地图导航,向福山凉子的住址走去。
从鹤田屋走出来不远,他就走上了一条小路,小路的一侧是一片水田,另一侧是一个小树林,很有点曲径通幽的感觉。路边不时便会看到一个低矮的石头神龛,里面摆着造型各异的石像,石像看上去年代久远,爬满了青苔。
偶尔有穿着浴衣带着钵卷的本地人路过,都会十分友好地和他打招呼,给人一种民风淳朴的感觉。
简十三觉得,即便一会儿前面的山坡上飘下来一只双眼圆睁的山猫公交车,里面坐着龙猫和小月,他也不会觉得惊讶。
一路惬意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大概过了一刻钟,他才来到了游牧给他的那个地址。
这是一个带着前院的町屋,前院的面积不大,里面摆着整齐的小段木柴和一些生活用品,院门没有关,町屋的栅栏门也敞开着,只有一扇白色的布帘在微风中轻摆。
“有人吗?请问福山凉子在吗?”简十三敲了敲木头院门,扬起声音问道。
“ki吗西大,ki吗西大。”町屋里响起了女人的回应,接着便听见有衣物摩擦的簌簌声,看样子是在往外走。
简十三有点愣神。这个声音,听上去好熟悉啊。
而下一秒,他就不仅仅是愣神那么简单了。因为他看到,从町屋里碎步走出来的女子,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这——不就是昨天在鹤田屋见到的那个凉子吗?
第169章 又一个凉子
简十三愣在了小院门口,一阵风吹来,齐腰高的木门被吹动了,轻轻转回来打在他的身上。
他顿了顿,眯起眼睛仔细看眼前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长着一张和鹤田屋的凉子一模一样的脸孔,正笑呵呵地对他说着一串听不懂的日本话。
简十三下意识地说道:“我听不懂日语,你不是会说中国话吗?”
中年女人微微皱了皱眉头,露出纳闷的表情来,接着便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先生,你见过我?”
果然会说中国话。简十三问道:“凉子,你昨天不是还在鹤田屋吗?”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凉子明明是站在前屋的柜台后面的,于是又补充道:“刚才也在啊,你怎么比我走得还快?从鹤田屋到这里有其他的小路吗?”
中年女人似乎没听懂简十三的一串话,但她显然听懂了“鹤田屋”,于是笑着摇头道:“先生,我早就不在鹤田屋工作啦。”
简十三心念一动:“什么时候的事?”
中年女子没有犹豫,回答道:“很久啦,一月末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妈妈病得很重,我把她带到东京去看病,在那里待了半年多,上个月才回来。”
仿佛是回应和印证中年女子的话一样,只听町屋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是一个老人微弱的话语。
中年女子向简十三鞠躬道:“你看,先生,我妈妈现在还离不开人,我只能在家里照顾她。所以鹤田屋那边,我就没再过去了。”
简十三脑海里有些晕眩,但又有些摸不着头绪的隐隐约约的感觉。
“你是叫福山凉子吗?”简十三问道。
中年女子笑道:“是的,我是。”
简十三喃喃地说道:“我昨天住进了鹤田屋,就是你接待的我,当时你也说你叫凉子。”
福山凉子露出了惊讶和无法置信的表情,连连摇头道:“不会的,先生,你一定记错了。我昨天一直在家里陪着妈妈。而且我听说,鹤田屋自从我走了以后就不再营业了,是关着门的,怎么可能有客人去那里住?”
虽然福山凉子一口否认她就是那个凉子,但她说长句子时的艰涩和摇头时那猛烈的样子,都和昨天简十三见到的凉子完全一样。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福山凉子在说谎骗他,那么,那个福田屋一定有问题。
假如福田屋真的早就闭门谢客,那么那个和他先后脚入住的冰块脸是什么情况?那两个晚餐时间在前屋喝酒的情侣又是怎么回事?
但他细细一想,冰块脸没和他说过一句话,那两个坐在浮世绘下对饮的情侣,他也只见到了侧影和陷在灯影里的模糊侧脸。
他又猛地想起了昨天晚上他找到鹤田屋的时候,那一片町屋中,似乎只有鹤田屋一家的门口亮着纸灯,前后左右似乎都是一片黑暗寂静。
简十三立刻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福山凉子见简十三发呆不说话,便问道:“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简十三收回思绪,觉得是时候问出那个关键问题了:“凉子,请问鹤田屋有一间叫羽生间的客房吗?”
只见福山凉子点了点头,说道:“有的,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果然有。那这么说,鹤田屋里那个假凉子,和那两个年轻厨师,都是在骗自己的了?
不过简十三告诉自己,目前为止,事情开始变得诡异离奇起来,无论是鹤田屋的人,还是眼前这个承认自己是福山凉子的人,都不能轻易地相信。
“凉子,2月末的时候,鹤田屋发生了一起失踪案,有一个中国年轻人在这里失踪了,这件事你知道吗?”简十三问道。
日本警方的卷宗里记录,他们为了调查罗深的失踪,将御殿场当地的居民几乎都走访了一遍,这在人口不多的御殿场绝对可以算得上一件轰动的大事。即使当时福山凉子不在本地,她回来之后也绝对会有所耳闻。而且罗深是在她曾经工作过的鹤田屋失踪的,她就更应该知道这件事。
但福山凉子却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似乎听到了一个荒诞的问题:“先生,我从来没听说过。而且那时鹤田屋已经不再营业,怎么可能有人在那里失踪?”
简十三看着福山凉子,想在她的表情和举动里看出破绽,但眼前的福山凉子,和鹤田屋的凉子一样,看不出任何的不对。
可是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彼此否认的福山凉子同时存在,她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是假的。而这个假的无论是谁,都有着极强的掩饰和伪装技能,让他无法分辨。
他想了想,问道:“凉子,鹤田屋的羽生间,具体位置在哪里?”
福山凉子伸出一只手比划着,说道:“就在……”
她刚刚说了两个字,简十三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此时他站在福山凉子家的小院门口,而门口是一条不算太宽的小巷,小巷的对面也是和福山凉子家结构差不多的古老町屋。
简十三听到一声撕裂空气的破空声从他的脑后传来,声音不大,但速度非常快,他虽然听到了,但却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当他意识到那竟然是一颗冲着他的后脑射击而来的子弹的时候,一切似乎已经太迟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迅疾地从简十三的斜后方闪了出来,接着一个低低的声音在简十三耳边响起:“滚!”
接着,简十三就感到自己的左臀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而左肩猛地一震,一阵剧烈地疼痛传遍全身,而他则同时向着相反的方向扑了过去,重重撞在地上,连着打了好几个滚,足足滚出去十几米,直到没入路边的杂草丛中。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连续发生,简十三的动作是在那一声低喝的提示下下意识地完成的,而福山凉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简十三忽然扑倒和滚动,望着简十三消失的方向张大了嘴巴。
简十三气喘吁吁地躺在草丛里看着天空,他知道自己左肩的剧痛是因为中弹了。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如果不是那个人的提示和踹他的那一脚,中弹的将会是自己的后脑,那样的话他就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