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我和宝杰、石榴先去了医院。姨哥正在急诊等我们,查看一下伤口,姨哥亲自为我缝合,眉骨和胳膊的伤最厉害,脑袋上倒不太严重,一共缝了21针。石榴也一起擦了点损伤药。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一会儿去什么地方趴窝去还没底呢。我一想,先找地方吃饭去吧,仨人想去西北角的伊兰餐厅。半道路过老三家,宝杰一看,老三的三轮车在门口停着,他说去找老三一起去吃饭。我没说话,那时我除了宝杰,跟老三、李斌他们还不算特别熟,只是见面点头之交,这在外面挨办了必定不是关公调,从我心里来说,根本不想把这事儿声张出去,但此时我对以后怎么办也没准主意了,早听说这老三是李斌、宝杰他们的军师,主意多、办法多、人脉广,就也没反对。
宝杰进院去找老三,我点根烟和石榴在门口等他们。一根烟没抽完,老三就和宝杰一前一后从院里走出来了。老三一见我缠了一脑袋绷带,胳膊也吊着,就笑道:“你这是刚从老山前线回来是吗?宝杰都跟我说了,咱先走吧,一边吃一边商量!”没一会儿,我们一行人就来到了伊兰餐厅。这顿饭吃得让我长见识,老三和宝杰的经验人脉关系以及处理事情办法,都在饭桌上表露无遗。四个人一个水爆肚、一个爆三样、一个黄焖牛肉、一盘素什锦、一瓶蚌埠白酒。酒饭下肚,办法就已经商量出来了。老三他二哥在天重上班,所谓天重,是指天津重型机械厂,简称天重。老三他二哥平常住厂里宿舍,一会儿我和宝杰、老三一同去天重,把我安排在那里先避一避,连着再养伤。石榴先回家,明天上课把病假条替我交给班主任,我再找个公共电话,跟家里说我去天明中学住到我姥爷那儿了,我姥爷是天明中学的老教师,平常住校,姥爷特别疼我,以前我也有事儿没事儿地往我姥爷那儿跑,我老爹不会觉得奇怪。一切安排就绪,宝杰把老三那辆三轮车蹬来。老三还让他给我拿了件劳保棉袄,宝杰蹬着三轮带上我,消失在去往北郊的茫茫夜色中,瑟瑟秋风,落叶飘零,江湖无常。
第二章
1
我在天重的青工宿舍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每天老三他二哥给我在食堂打饭、打水,当时天重这种几千人的大厂管理并不严格,所以我还是挺随便的,隔三岔五宝杰、老三和石榴他们就会来看我,我也一直在关注二黑、三龙和蛮子的动态。我的伤势一天比一天见好,老三他二哥可以领我去他们厂的保健站换药,但拆线是在河北医院拆的。随着我的伤势渐渐恢复,一个报复二黑的计划也在我的脑子里逐步形成。我没和他们任何人商量和透露,我之前说过,我遇上什么事儿都不愿意找人帮忙,一帮一伙的弄不好倒把事儿办砸了。宝杰也问过我几回,我都以还没想好为由搪塞过去。报复二黑的计划框架已经形成,只是细节还有待完善,一切的一切都只等我的伤病痊愈一步一步地去实施!我心中暗想:二黑,你不是9中门口的一号人物吗,你惹谁都行,可你惹上我了,你这拔尖儿站点儿的日子算到头了,蛮子栽你都不算什么,他毕竟是老一伐儿的,论玩意儿、论道行、论实力、论威望你都望尘莫及,所以你让蛮子栽了也不算抬不起头,你等我回去,我这无名小辈老实孩子要出手把你栽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在城里待,一次管够,直接把你摁泥儿里,再想抬头,你得看我脸色好看不好看!
一个多月的疗伤生活,还有个意外之交,就是在老三他二哥同宿舍住的小谢。小谢是昌黎人,顶替他爸爸进了天重,在厂里管维修保全,会一手的车钳铣刨,而且手艺精湛,少言寡语,可就是手巧,做什么像什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和我混熟了,并且关系很铁。他比我年长几岁,说一口曲里拐弯儿的昌黎话,人很实在也很老实,在我快要离开天重时,我跟他商量着想让他给我做把火枪,但要做火枪可不容易,枪管必须得是无缝钢管,那时这无缝钢管是稀罕物件,不大好找,就暂时把这事儿撂下了。小谢说:“我尽量给你找着,等有了无缝钢管我再给你做。”但小谢也没辜负我,一天我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神神秘秘地穿个破劳保棉袄,掩着怀就进屋了,一脸坏笑地对我说:“你猜我给你弄了个什么回来?”我说:“什么东西?你还能把民兵连的高射机枪给我弄来是吗?”小谢说:“去!我哪有那道行,你看这是什么!”说完把怀一敞,从怀里掏出一把刚刚煅造好的匕首坯子,虽然还没抛光、没打磨,但那造型真心是不错,有个尺把长,双面带刃,两道血槽,活儿做得漂亮!我赶紧把门关上,细细地看看这把刀,从心里喜欢。小谢说:“我还得拿走,你先看看长短、宽窄、形状合不合适,要是行的话,我立刻给你抛光精加工一下,再把刀柄给你安上。另外我把话说到前头,我不管开刃,要开刃自己开去,你可记着啊,你用它出了什么大事儿也不能把我供出去,我这可是冒了老大风险给你做的。”我说:“我一出这厂门就根本不认识你了,你尽管放心,赶紧给我弄好了吧。”小谢一脸满意的笑容,上车间给我装刀柄去了。
2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我的伤全好了,精神头儿又回来啦,这就叫“养精蓄锐,以利再战”。我这心里都长草了,已经联系完宝杰他们了,他们都知道我今天回城里,一会儿他们会来接我。不到下午六点,小谢和老三他二哥端着晚饭回到宿舍。一进门,小谢冲我挤了挤眼。我心里就明白了,没提那把刀的事儿。小谢是不想让二哥知道他给我做了一把刀,我心领神会。二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瓶蚌埠白酒,又把从食堂买的几个菜摆上桌子,我们仨这就要开喝,刚刚一口酒下肚,我正要致辞,好好谢谢这哥儿俩一个多月来对我的照顾。忽然大门一开,呼啦啦从门外闯进一哨人马,我等一见,大吃一惊!
你道来者何人?原来是天重的保卫科干部一行五人。就在当天下午,小谢给我做刀的时候,被一青工发现了,这小报告就打到了车间办公室。车间主任不敢管这事儿,又上报了保卫科,这不就来了这么几个人,是来调查小谢来的。为首的一位细高挑,一身灰中山装,外面披着一件军大衣,双手插着裤子口袋,一脸的阴沉相,一见这屋里有生人,就问我:“你是谁,哪个车间的?”没等我回答,老三他二哥就把话接过来说:“这是我弟,给我送东西来了。”保卫科的头头一看我还是小孩样呢,就没再追问,他的注意力全在小谢身上,回头问小谢:“你今天在车间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儿?”小谢说:“没干吗呀,怎么啦?”保卫科的头头说:“别跟我装傻充愣。你要是在这儿不说,那就跟我上保卫科说去,还用我给你提醒是吗,早就有人举报你了,你自己现在主动说出来,这事儿还不大,我们过来就是走走形式,有人检举我也不得不管,要不出了事儿我可没法交代!”我心里明白,这是我给小谢惹的麻烦,小谢老实孩子可能禁不起他们这把连蒙带吓唬的,我就寻思整出点别的事儿来转移保卫科的注意力,这样小谢就有机会把他手里的匕首处理掉了。想到这儿,我就假装酒劲儿上头,要和他们厮打。这时二哥却说话了:“是谁说的,都说嘛了?这帮狗屎们就是老欺负小谢,看人家小谢是外地的,有事儿没事儿老拿人垫牙玩儿,到底谁说的,你们把这人找出来,咱当面对峙!别你妈看人老实就逮着蛤蟆捏出尿来!”那干部说:“有人检举他在车间做了一把匕首,这事儿可是大事儿,我们能不管吗?小谢,咱也甭费事儿,你把那匕首交出来,我拿走,咱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你要是不交出来,那我可没办法给你留脸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3
话咱先撂在这儿,我得先说说老三的二哥,二哥也是在他们厂里出了名、挂了号的人物,在保卫科也挂了号的难剃头,他要是想管这事儿,往下一耷拉脸儿,这几个保卫科的多少也有点含糊,也不能不买二哥的账,因为这位二爷也曾经是风云一时的人物,只不过现在人家已经看透了,不再掺和事儿了,但在天重也是有名有号的,上上下下都对他敬重有加,没有人敢跟他叫板,但同时二哥经历的事儿多,经验也就丰富,知道此时得给这帮人台阶下,扭身从床下拿出一把小刀,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喊道:“不就这把刀吗,没人家小谢的事儿,是我让他打的,你挨个宿舍问问去,哪个宿舍没有这些吃饭的家伙,这不就是在宿舍切个火腿、切个萝卜用的吗?”我心说:二哥你也太机智了,一柄开膛破腹的匕首,到二哥你这儿愣是变成了一把做饭削萝卜的切菜刀了。我心里这个乐啊,真不愧老耍儿啊,要嘛有嘛!
二哥这“狸猫换太子”的大招变得漂亮!既给小谢解了围,又让保卫科的人下了台阶,假戏真做的还不依不饶:“噢,别的宿舍你们不敢管,就在我们宿舍抖机灵是吗,这是欺负我们老实是吗,瞧你们一个个的这把阶级斗争的脸儿,跟犯了多大的事儿似的,今天你们要不给我说出个道道儿来,我明天就找厂部,我就要问问在宿舍用厂里的下脚料打把切菜刀犯法吗?”我这时也跟着假戏真做地抱着二哥,一嘴哭腔地喊道:“二哥!你别这样,咱妈在我出来时还让我给你带话儿,不让你在厂里发脾气和别人打架,你要再这样我就回去告诉咱妈,让咱爸回家修理你,伯伯们你们快走吧,我二哥一犯浑,连我大哥都不敢惹他!”厂里这几位,一看我这小不点儿直要哭,也就没有了刚来时的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领头的就说:“这话怎么说的,你们车间找我,给我打电话说小谢打了一把刀,我以为是什么凶器呢,早拿出来哪儿还有这事儿,小谢你也真是的,一把切菜刀你说你至于偷偷摸摸的吗?大大方方做你的呗,这不好么眼儿的吗?那个老二,这你用得着着那么大急吗?我们是吃这碗饭的,有人报告我们不管,那不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了吗?你以后别一有什么事儿就往前冲行吗,改改你这脾气,咱这话哪儿说哪儿了啊,这把刀我还得没收,我回去也得交差不是吗,你们接着吃饭吧。哟,这还喝上了是吗?喝完别酒乱啊,小不点儿你不能在厂里过夜啊,吃完喝完马上回家吧,就这样,我们先走。”说完话一扭身,带上他们这一大帮人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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