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着棺材盖:“别说是这东西了,您想想咱这一路走过来是不是就连机关什么的都很少见。当初他为了方便后人修建的地宫,现如今可算是让咱们捡着个现成的便宜。”
“哦,对对,”我直起身挠了挠后脑勺恍然道。心想还是疏忽了,眼下这小子既然知道这么多详情,那就应该放他自己折腾去,没必要再横插一杠子。我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这样咱就赶紧把它弄开吧,看看里头都有什么好玩意儿。”
“得嘞。”一旁的李越早就按捺不住兴奋,听我发话连忙把铲子支到棺材盖底下撬起一丝缝隙。“来,您二位受累给抬一下吧。”
虽然说棺材里没有钉鞘,但毕竟还是青铜的外椁,分量不轻。合我们俩人之力再加上李越从旁导引才勉强能把棺材盖推开。尘埃起处,只见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缓缓在变幻的光影中露出了她鲜活的面容。
女尸?我不禁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王僚口中的那个侧妃。据他所言这个女人是被赐死陪葬在鲁荒王陵里的。现在看来,她和她丈夫并没有葬在一起。那条真正的大鱼另有埋骨之处。
“老板,这口棺材可真肥啊!”李越雀跃道。他并不在乎里面躺的究竟是谁,一门心思都放在冥器上面,本就不算灵光的脑子被第一次亲手开棺摸宝所带来的兴奋冲得有些晕晕乎乎。“您瞧瞧,比咱以前见到的那可好多了!”
“你他娘的消停点儿,少跟这儿得瑟,带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出来净他奶奶的给我丢人!”我呵斥道,用眼神示意他收敛点,别得意忘形。
越是好东西就越容易出现分歧。我忧心忡忡地往棺材里看去,发现里面的冥器的确是数不胜数。除去女尸头脸上那些不起眼的小件饰物外,她脚下还衬着两柄祥云状的玉如意,腰系水犀皮攒成的八宝玉带,手捧一个天青胆瓶。而从她保存完好的尸身上来看,恐怕嘴里也少不得还有防腐的定颜珠。
这具女尸身着皂服,足蹬云鞋,入殓时头发高高盘成一个环髻,苍白的脸上薄施粉黛,细看之下隐隐现出几许晦暗的青色,大概是被毒死的,只可惜了这么些精美的随葬品。我目光灼灼地打量了一番,回过头征求王僚的意见:“咱是按规矩来还是扫荡干净?”
所谓的按规矩就是每人只取一样,为的是给以后的同行留条活路,生生不息,另一方面也是怕富贵太大,自己无福消受,徒惹是非。不过这条古老的行规自从民国以后就随着老一辈摸金校尉的死走逃亡而渐渐被人遗忘了,现在的行里人还没听说有哪个是真按着老习俗办事儿的。
果然,王僚听我这么说不禁笑道:“规矩是规矩,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咱也得与时俱进不是?”说完他双手合十对着棺材里的死尸拜了两拜,抬起头恭恭敬敬地用双手请出了女尸手捧的天青胆瓶。
“只要后头那灯不灭,咱就踏踏实实地拿,这也不能算是坏了规矩。”
王僚压低声音促狭道,拜了几拜转眼间又取出了那两柄玉如意。
李越见状在旁边有模有样地学着王僚鞠躬作揖,搓搓手也想上前摸几样冥器却被我一把按在原地:“别动,这活儿只能一个人干,七手八脚的乱摸那是对死者不敬。”
我别有深意地捏捏他肩膀:“你先去收拾收拾,把冥器都装起来,省得待会儿费事。”
“哦。”李越会意地点点头,走到他旁边把背包放下,拉开拉链腾了腾地方手脚麻利地把冥器尽数收入囊中。他伸着脖子看了看,见王僚还得好一会儿忙活,索性就站起来在他身后一边观摩一边等。
幽暗的地穴灯火摇曳,三个男人姿态各异的身形透过半截棺材映在石壁上,涂抹下一片层层叠叠的巨大灰影。我默默做了几个深呼吸,神叨叨地看着身旁被影子遮蔽的空间,没来由觉得一阵不踏实。压抑的阴影中只有自己愈见剧烈的心跳激荡在胸口,一下一下,宛若洪钟。
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王僚的动作轻盈且迅速,每次出手都能干净利落地叼住冥器,而后飞快逃离,不发出任何拖泥带水的响声。渐渐地,女尸身上可以取下的东西越来越少,我们俩人不约而同都把目光转向她腰间那条价值不菲的水犀八宝玉带上。
自古摸金校尉的规矩都是先从死者身边的东西下手。为了不过分惊扰亡人,一般不到最后不会轻易去动死者贴身的冥器。但对绝大多数现代的土夫子来说,曾经生者与亡魂之间一代代流传下来的那些不成文的契约早已荡然无存,纷纷成为了破坏后供人炫耀的资本。
只见王僚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插入腰带和衣服之间的空当,大拇指自上而下点了几点,随即轻抖手腕将玉带微微挑起。然而就在他要发力将其抽出的瞬间,嵌玉的水犀皮革却骤然断裂,一片片仿佛蜕掉的死皮缓缓从黑色的丧服上滑落。与此同时,墓室东南角的灯光猛地一暗,恍若风中烛火般狂抖不止,忽明忽暗地撕扯着惊惧的身影,良久才恢复平静。
墓室里没有风,机场专用的信号氖气灯更不会无端失灵……沉闷的空气顿时凝结成冰,耳边唯有玉带掉落在棺底发出的回音还在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却也总算将凝滞的气氛稍稍凿出几许空隙。
李越缩着脑袋勉强笑道:“让你扯人家裤腰带,该……遭报应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王僚突然惊叫一声,大张着嘴战战兢兢地垂下头去。
一只苍白的手掌赫然从棺材内伸出,越过光影交织的分界线正搭在他右手的腕子上。
尸菌(上)王僚整个人仿佛过电一样瞬间缩回右手,接连往后退了几步直撞在李越身上才踉跄着停住。沾满汗水的眼镜顺着鼻梁滑落下来,歪歪斜斜地搭在耳朵上。他瞪大了眼睛,青筋绽露的脖颈僵硬地向后扭去,目光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果然……遭报应了。”李越跟他对视一眼,呆呆地说道。
只见那只惨白的手缓缓搭在棺材外沿上,活动活动手指试探地抓了两把,旋即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阴森森的青铜棺内继而响起一片咯吱咯吱如同狗挠门一样的声音,刮得人耳膜刺剌剌地发酸。
墓室东南角的汽灯疯狂地抽搐着,犹如狂风呼啸而过。忽明忽暗的石壁上蓦地飘出半截悚然的身影!那具身着黑色丧服的女尸,披散着头发摇摇晃晃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她左右转动着脑袋,环顾四周,深埋在乱发之下的眼眶枯井般缓缓吞噬着所有惊惧的视线!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我的侧脸,飘摇着最终定在了王僚那个方向!
“完了,人家找你报仇来了。”李越轻轻吞了口口水,慌忙拎起背包往旁边躲了躲避开女尸的锋芒。
然而就在此时,明灭不定的灯光中一道黑影冲天而起,三蹦两蹦让过匆忙抽出军刀的王僚,看样子却正是直奔李越而去!
“老四!小心!”我隔着棺材提醒道。他似乎认定那女粽子不会找上自己,心不在焉地挎着包往我这边绕,满脸促狭,浑不觉危险就在自己身后。
李越闻言不禁一愣,见我面色惊慌心里就知道不妙,但一时间却也没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只觉得可能是王僚出了什么差错。他询问似的看了我一眼,呆呆地回过头,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和那飞奔而来的女尸迎面撞了个满怀!
“靠!”他惊叫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把那张近在咫尺的白脸推开,却不及对方后发先至,慢慢抬起胳膊把他的手架到一边继而摊开手掌冲着他胸口来回摇晃。
李越惊慌失措地盯着她诡异的面容往旁边退了几步,一不留神踩在了金字塔顶边缘的石阶上,脚底猛地一软立马就向下滚去,霎时间磕得他头破血流。
不过这一下也终于将李越从突如其来的恐惧中摔得警醒过来。他骨碌两下双手撑地站起身,揉了揉额头上一层火烧火燎的破皮,抄起铲子摆开架势冲不断逼近的女粽子喝道:“大姐,你找错人了,跟你耍流氓的是上头那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冲他去。要是再蛮不讲理缠着我,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气势汹汹地嚷嚷着。然而那粽子却显然不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仍旧不依不饶地走下石阶来到李越面前。但她看上去似乎并没什么敌意,只是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缓缓摊开手掌一个劲儿对他摇晃。
“冥器!”我急匆匆跳下金字塔,“她是找你要她的东西。”
李越抹着嘴巴嘿嘿一笑,缓步挪到我身旁抖了抖背上沉甸甸的背包。
“落到咱手的东西想再要回去,那得看她有没有这本事了。”
他瞧这粽子柔柔弱弱的似乎没什么可怕,也就不再顾忌那么许多,反守为攻猛地大吼一声冲上前去,挥舞铲子当头照着女尸的头颅力劈而下!
“他奶奶的!你他娘的别冲动啊!”我慌忙上前两步但匆忙间却已然是劝阻不及。李越这棒槌不了解,但凡像这种保存完好又上了年头的粽子,肯定都有自己的厉害之处。人家现如今既然能客客气气地跟你要东西,那就是自恃道行不愿意计较太多。通常遇上这种情况聪明人都不会硬碰硬,而是借坡下驴把东西还到棺材里再叩首跪拜留下一两样,恭恭敬敬地退出去。然而现如今李越这冒冒失失地一动手,那就再也没有可以缓和的余地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死亡停车场 (茅一百) 磨铁VIP 2019-04-09完结在远离人群的地下停车场,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叫李布森,是一个地下停车场保安,让我...
-
北京镜鉴记 (赤军亚古) 故老相传,北京城有七大邪地:高梁桥、北新桥、积水潭、铸钟场,八宝山……邪地究竟邪在何处?为什么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