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显洋转身,指了指旁边,笑道,“女厕在隔壁。”
“老不死的。”毛不思依旧靠在男厕所的门框上,张张嘴,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
“你不是毛不思。”高显洋也随着毛不思的这句话,脸色逐渐沉下来,他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眯眼看她,不久,才恍然,“是你。”
两个字,说的十分肯定。
“他在哪?”毛不思冷着眼,没有丝毫和他开玩笑的意思,“我感觉的到。”
“他都不去见你,更何况是我。”高显洋并不打算与她过多纠缠,“你我如今相见,不过意外而已,还是不认识的好。”
说完想要跨步出去,左脚刚迈出一步,就感到凌厉的剑气从胸前穿过,身子迅速后仰,才没被穿透,当下也有些恼火,语气僵硬了许多,“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寻她千年。他明明可以逍遥的过完后半生,结果呢?你们全都好好地活着,死的只有他!”毛不思用手肘抵住高显洋的喉咙,“如今,我不过是问一句罢了,反倒成了欺人太甚?简直可笑至极。”
“你难不成以为我这副模样叫活的好好地。”高显洋伸手阻止身后的人,“千年了,不老不死,眼睁睁看着每一个我爱的人枯萎老死,然后留我孤身一人,活的像个怪物,重复着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的生死离别。”
“仙姑,您就别怪主子了。”身后的经纪人适时开口,“不光您,我们也在寻找人,若是有消息,哪里还等得到现在?至于马明义,主子也想尽办法有意接触过,到头来也不过空欢喜一场罢了。”
“他与你一母同胞,其中的缘分不是我能比的。”毛不思松下胳膊,嘴唇轻抿,心底多少有点挣扎,但还是决定搏一把,“你若有他的消息告知与我,我自有重谢。”
“钞票珠宝,香车美人,地皮屋邸,我什么都不缺,你拿什么谢。”高显洋冷眼笑道。
如果真的能找到他,他也不想兄长与眼前的人再有瓜葛,只盼着他能安稳平顺,像个普通人般的度过一生,不要再理会妖魔术法那些个东西。
“我能把你送回属于你的时代。”毛不思偏着头,食指敲点着高显洋的胸口,“届时你晓过去,知未来,怕是无人可出其右。”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哒哒哒——
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在楼道内响起。
“我助理来了。”高显洋摊手,“普通人。”
毛不思眉角轻挑,让开一定的空间让他出去,“我的话,你可以好好想想。”
侧身而过的人头也不回,没多久,走廊里传来高显洋不满的声音,“薛万万,三分钟超了。”
“差九层楼!可是九层楼!”女孩的声音刻意压制着怒火,声声控诉,“我三分钟怎么可能爬得上来。”
“我不管。”
“你凭什么不管!”对方终于暴走。
没多久,就诡异的戛然而止,只听高显洋故作阴森,“你知道我是什么的,小心我吃了你。”
“老妖……神仙大人。”女声趾高气昂的愤怒,立刻消失在声线中,遥远都能感到怯生生地狗腿,“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您要喝水吗?我去拿啊!”
“千年了,我等了千年了。”毛不思靠在墙壁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她逐渐陷入沉思,眼神开始涣散。
“毛毛?”耳边响起马明义的声音,毛不思应声回头,四目相对,毛不思的脸落在他眼中,一团模糊,马明义的脸色看上去不是那么好,“仙姑。”
“哈哈……哈哈……”笑声响起,小仙姑身子一转,人就消失不见。
少了力量的支撑,毛不思身体顿时瘫软下来,直接倒在马明义怀中。
“毛毛。”马明义一手撑着她的后背,一手环着她的腰,他就说,一个活了千年的灵魂,是祖宗又如何,怎么可能那么凑巧的出现,“醒醒。”
“被上身……”毛不思缓缓睁眼,身体没有丁点力气,脸上凉凉的,分不清是小仙姑的的泪水还是毛不思冷汗,“真特么累。”
而且,好丢脸。
毛不思忍不住拿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她还是太大意了,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伤心。
感觉手背被人蹭了蹭,她听到马明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轻声道,“别难过。”
☆、生死离别
小仙姑单手撑着额头,头发丝垂下,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了。
凤凰就盘腿坐在离她不远处,俩人被沉默包围着。
“你就不想知道些什么?”小仙姑率先开口,她的眼眶还有些泛红,声音听上去倒是恢复了正常。
“你想说我便听,你不想讲我也不多问。”凤璜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看样,你这些过的并不开怀。”
“我今天瞧见故人了。”小仙姑眼角微抬,“说是故人,却是我生来最厌恶的一人。”
“是我沉睡之后的事情?”凤璜知道她说的是高显洋,也怪不得她看电视时流露出那么明显的恶意,只是这个人,在凤璜以往的认知里,是不存在的。
“我初次见他,是在道观。”小仙姑点点头,想来,他跟那人并不相像。
那日她刚把凤璜塞进降魔杖里没多久,心里别提多舒坦,刻意去山下的王屠户铺子里切了几块肥瘦相间的大肉,用牛皮纸包裹着兴冲冲地冲去了道观,想要找那人去喝两杯,顺便炫耀一番。
没想到人才刚到道观门口,就被明晃晃的刀剑拦下,周围围了一圈蓝粗布衣的男子,把道观围得滴水不漏,肃杀的气氛一下子就把她的不安唤醒,若不是之后道观里的道童亲自出来迎她,她说不定真的念个定身的咒法,先自个冲进去再说。
诺大的室内,开着扇小小的窗户,除了那人外,还有两张陌生的脸。
“臭道士,你家来客人了?”她打量着对方,对方也在打量着她,抖抖怀里新鲜的猪肉,她才再度移开视线,“正巧我买了几斤肉带来。”
“这位姑娘是?”坐在一旁的男人率先开口,玄色的长袍边缘滚着金丝祥云,腰身被赤色的腰带束起,乌黑的发被白玉绾起,她只瞧一眼就清楚:非富即贵。
“南桐毛家的姑娘。”声音如清泉流过,温和而动听,“捉鬼的。”
“毛到越的女儿?”男人恍然,继而笑道,“孤到听他提起过,万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
“你认识我爹?”她一怔,眼前人自称为‘孤’,便是王侯一脉,记忆中,她似乎没听父兄提及过这么个人物的存在。
“放肆!”立在男人身后的随从从中打断他们的对话,却被男人抬手制止。
“自然,如今令尊正在孤府上。”男人背靠在竹椅上,继而又把目光投射在那人身上,“你我一母同胞,就忍心看咱们高家毁在你我手上。”
“父亲那么多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他笑的温和,端了杯清茶递给男人,“天意如此,何苦逆天。”
“可孤不甘心,这个位子多少人费尽心血也触不到,而孤好不容易才坐上,怎可拱手让人?”
“高氏一族,本就是臣子命,却偏要取帝王运,压不住的。”
她呆呆的听着,俩人最后变成互不相让的争执。
夜色如水,等月亮挂上枝头,道观才恢复以往的平静。
“我瞧着他不像个好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人的本能,她总觉得心慌,她从未见过这般颜肃的他。
“你说高洋么?”他迈下台阶,拂袖坐在石板上,灰色的道袍被他穿的仙风道骨。
点点头,她再度闷声道,“我倒不知你有这般家世。”
就如同山下卖肉的王屠夫突然有一天摇身南疆的富商那种差别。
“那又如何?富贵荣华皆与我无关。”脑袋被人用酒葫芦轻敲了一下,她抱着脑袋抬头,就见他早已侧过身子,对着皎月饮酒,“双生子向来被视为不详,偏巧我又与他同时出生,只得寻了游方道士为我二人占卜,结果正如你所见,他是个胸藏乾坤的,而我则被抱了出来,那个所谓的家,自始至终就没有我的姓名。”
上不得族谱,入不得祖坟。
“那你就不要管好了。”她拉着他的袖口,认真道,“左右也跟你没干系。”
“高洋也不是只把结果压在我身上,前些日子风声不停的从都城传来,多少道家高人入了皇城,名门正派有之,邪门歪道亦有之。”酒葫芦被放下,他回头看她,“你父兄不也在他那么。”
“你放心,父亲最是偏疼我,我去找他,准能把他劝回来。”她拍着胸脯保证。
“没用的。”她还是太过天真,不懂权势的诱惑有多么巨大,这对太多人来说,都是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一旦成功,就堪称高洋的再生父母,莫说可以开山建庙被万家香火供养,便是子孙后人也能得庇护,“他能许诺的东西,是世人百年也拼不到的。”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这晚他会给自己说这么多,甚至提到了自己的身世,以往都是她在他身边不停的唧唧喳喳,他笑而饮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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