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林家的少爷,林家最不缺的就是票子,也不缺四处扑来的飞蛾,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只是撞在了这个档口,免不得得上一顿讽刺。
“什么是窑姐?”眼前的女子瞬间陷入迷茫,顺着他的话头张嘴反问,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装的,继而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他身边,跟着他又走了段路,“喂,你真的要去送脑袋吗?”
送脑袋,他在家里与父亲说的那番话,想来她是都听到了。
他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对着眼前的人,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
女子没有害怕,也没有认为他的言谈是天方夜谭,而是认真的思考片刻,拍拍他的肩膀,“是这么个理,你不反抗,别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辱你。”
许久以后,林西元鬼使神差的开口,“你叫什么?”
“谭昙。”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挣扎,似乎不太乐意告诉他自己的姓名。
“我姓林,林西元。”他伸出手,不久手心一沉,就见面前的女人绷着脸,十分不乐意的在他的手心里塞了块绿豆糕。
这一路走走停停,紧跟着他的女人不知何时消失在了他身后,林西元松了口气继而又有些无来由的失落。
只是这种情绪并没有跟随他多久就被其它的东西所替代,他便想办法进了前线,穿上了那身施展他理想的军服。火炮的威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亲眼看着它把坚硬的大地炸成分裂的花,火光冲天,枪炮声不绝于耳。
他日日夜夜与它们为伴,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他们用鲜血浇灌着这片泥泞的土地,没有人后退,没有人放弃,他们都坚信,只要坚持住,终有一日会拨云见月。
子弹穿进他胸膛的时候,他还在想,一定要把身上敌方的军防图送出去,这是好不容易才传到他手上的,多少人为着它丢了性命,不能就这么毁在他的手上。
老山里蚊虫肆虐,林西元倒在草丛中,看着天上皎洁的月,身子已经没了力气,“不甘心,好不甘心。”
不想死,血液不停地从胸口涌出,他不止一次的祈求上苍,只要让他完成任务,他愿意用一切作交换。
“咦?”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矮木的叶子沙沙晃了几下,就有颗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她的头发散了一半,脸上也挂了彩,看上去像是刚与人打了一架,她拎着裙子哒哒两步跑到林西元面前蹲下,“你回来了。”
这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那个名叫谭昙的姑娘还记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林西元放在腰间的手再度垂了下来,那里藏着他的枪支,以及最后的一颗子弹。
之后的事情,林西元便不记得了,他不记得是怎么去了阿谭的家,也不记得他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睡得很沉很沉,那个名叫阿谭的姑娘让他莫名的觉得安全,周围是挥之不去的淡淡昙花香。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还是个孩子。
他跟着兄长偷偷溜出城去玩,结果迷失在山林中,他哭着唤兄长的名字,却只听得到林木间的风声,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他又累又饿,哭的上气不接下,忽然山林间出现了一个小姑娘,他被眼泪糊住了视线,看不清她的模样。
“你、你是谁?”他红着眼,被吓得不停打嗝。
“我是谁?”小姑娘拍拍自己的胸膛,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我是花仙子。”
最后,那个所谓的‘花仙子’把他带出了山林,她真的好啰嗦,一路上唧唧喳喳个不停,临别甚至还有些舍不得他了,剥了颗糖塞在他嘴里,香喷喷甜丝丝的,就像,现在鼻息间的味道。
那是刻在他回忆深处的一个梦。
林西元彻底清醒已经是在三日后,阿谭抱着药罐子,突然就扑了过来,她蹲在他身边,上手碰了下他的额头,眼睛里闪着兴奋,“果真不烫了。”
“你是谁?”林西元望着她开口。
“我是昙……”眼前的人愣了许久,仿佛绞尽脑汁才记起来自己叫什么,“我是谭昙啊。”
炮火声打开了这座青灰色的城,从山坡望下去,都能瞧见滚滚的浓烟,蹿天的火龙。阿谭只有晚上才会出现,她给他带了各种各样的药以及吃食,有时候还会有几枚点心,他仔细的瞧过,都是些味道不重的绿豆糕豌豆黄,而那些挂着果仁蜜酱的则统统进了阿谭的肚子,当下就恍然,但凡留给他的,都是阿谭不喜欢吃的。
阿谭是个很啰嗦的人,常常绕在他身边一讲就是大半夜,全然不问他是否困倦,她给他讲山中的百花奇草,讲夜晚的学堂市集,她的世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太阳。
“可惜,现在的夜市已经没有人了。”阿谭神情有些寞落,她不喜欢这些新入城的那些人,他们好凶好凶,还会打人。
“阿谭,我不想死。”林西元盯着她,手指不由的碰到她的指头,“只有离开才能活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城破了,在这里呆着,早晚会被他们找到,他必须离开,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怀里的信件贴在他的心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然而,这一次,他想带着阿谭一起。
“好。”就在他以为等不到答案时,耳畔传来了阿谭小声的回应,果断中带着不安。
第二日,太阳照的人眼疼,阿谭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夜晚……”走也可以。后半截话林西元还没有说出口,就见阿谭跨步站在了骄阳下,阳光下的她比夜中多了一份白,嘴巴也没多少血色,眼神却带着坚毅。
“走吧。”阿谭冲着他伸手,“咱们一起。”
牵上她手的瞬间,林西元忽然就想这么和她一起,一辈子。
爱情,从来不是日久见人心,只要瞬间,这粒种子,就能在心里盛开出整个花园。
阿谭不是人。
林西元知道。
每次抱着她的时候,她身上的昙花香都令他心安,他想,哪怕阿谭是只要挖他心肝的妖精,他也认了。
夜晚的风十分凉爽,凯旋后的林西元褪去了灰蓝色的军装,薄薄的衬衫套在身上,他靠在阿谭肩头,整个人异常平和,“周亡褒姒,商倾妲己,现在想来竟有些理解。”
“什么?”阿谭吃着橘子,正笑眯眯地瞧着家里的丫头们表演踢毽子,有趣的紧,也就没怎么在意林西元说了些什么。
“我说,阿谭甚是可爱。”
果然,阿谭闻言很是高兴,剥了瓣橘子递给他,还贴心的撕去了上面的白络。
林西元咬着橘瓣,把怀里的阿谭抱得更紧了些,他从来不在意别人说阿谭古怪,在他心里,阿谭就是天上地下独一份,无可替代。
如果,人生一直可以这样继续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别来无恙
林西元和阿谭的身影不停地在毛不思眼前晃动, 每每闭上眼,就能看到他们消失的画面,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迟迟无法入眠,索性起身踱到窗前看月亮。
手指敲着透明的玻璃窗, 脑子里想的却都是马明义,少了一魂代表什么, 林西元和阿谭的故事已经完完全全告诉了他们。
莫入阴阳道, 莫寻道中人。
小仙姑的话重新挤入毛不思的脑海,她抿着唇,手上的敲击声益发的快。
最后, 戛然而止。
毛不思迅速的换上衣服, 随手抓起几张昨日刚画好的符咒和降魔杖,推门而出。
这就像是一个局, 为她展现了他们止步不前的结果, 如果马明义这样发展下去, 最好的结局就是如阿谭一般,那她何不再搏一把。
凌晨三点的街道还亮着昏暗的街灯, 毛不思闭紧眼睛, 口中念念有词, 渐渐地面前的路变得黯淡了下来, 泛起浓浓地雾气,明明还是一样的街景,却少了人间的活气。
毛不思深吸一口气, 这才决然的迈开脚步,谁料手中的降魔杖红光一闪,凤凰图腾展翅而飞,在上空嘶鸣徘徊。
阴阳道入口被凤凰啼叫震到,浓雾瞬间散去,恢复了道路以往的模样。
许久不见的人借着红光现身,他比毛不思初见时清瘦了许多,头发绑在脑后,只留了几缕碎发在耳侧,扣住毛不思的肩膀,往后移了几步,才开口,“别去。”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毛不思挣开他的钳制,见入口彻底封死,才生气的跺了下脚,把视线重新投向凤璜。
“我一没聋二没瞎,当然知道这段日子以来发生了什么。”凤璜双手插着口袋,自从小仙姑消散后,他备受打击,天天混沌度日,外界的一切都对他失去了吸引力,就像只鸵鸟,自欺欺人的把头埋在沙坑中,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如果不是这次他感受到了阴阳道中扑面而来的气息,怕是也不会出来。
浓雾的背后,有人在等着毛不思的光临,感受到的瞬间,凤璜就明白了小仙姑口中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那你更应该知道,马明义不能这么下去。”毛不思伸手掐指,想要再把阴阳道的入口打开。
未曾想,还没等她开口,手指就被一张大手包住,凤璜的眉角斜飞入鬓,“这不一定是件坏事,或者,你们可以等,等马明义阳寿将尽的时候,再入阴阳道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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