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点头,摇头,又点头。
施虞蹙眉,“你不能招老太太的魂,那我那天在阁楼看见的是什么?”
她指了指阁楼内部和自己,又指了指老太太院落方向,施虞眯眼,“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的身体和你的魂魄有牵扯,阁楼是你的葬身之地阴气重,你入她的梦,会形成某种联系然后映射到这?”
姐姐想了想,还是迟疑着点了头,施虞转而又问,“那三十年前,那天夜里持刀闯进这里的老太太,其实是你对不对?”
她顿了顿,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头。
“你明明可以直接放他走,但是你却选择先将他的脸毁掉,因为你也知道,两个孩子因为大人的算计,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已经到了只能容下一个的时候了,对吗?”
她点头又摇头,施虞指尖轻点,“我只说对了一半?”
她点头,“那你难不成是想让他脱离李家,再无仇恨,或者说成全李阮南?”
她再次点头,施虞呼了口气,“我明白了,这么多年你不杀她,只是折磨她,就是因为你知道,李阮南根本离不开她,他那时候才七岁,如果没有老太太,整个李家会散,李阮南的下场更惨,当然,没娘的孩子在这么个乱世怎样就不说了。不过相信你也没想到,老太太很聪明,她很快领悟了你不杀她的意思,对李阮南更加好,好到直接养废了他,让自己和他绑在了一起,这个李家,一旦没了老太太,李阮南根本撑不起来,他很快会凄凉收场,这时候你反而受制于她了。”
姐姐一直默默点头,施虞抿唇,“那你后来知道大少爷成了花匠吗?”
她点头,施虞又问,“他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可见吃了多少苦头,而且他不肯离开李家,不用想都明白他想报仇,可他三十年来都没成功,是不是因为,你也在保护老太太?”
姐姐有些躁动不安了,她想缩回楼板里,施虞一符咒贴在那阻断了她的去路,“看来我说中了。”
“你在愧疚,还是为难?一面是受苦受难被仇恨折磨的大儿子,一面是关乎小儿子一生的仇人,仇人还是自己的双胞妹妹,是小儿子眼里唯一的母亲。或许你也在保护大儿子,毕竟这个李家的厉鬼可不少,但他知道那么多却成天瞎晃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姐姐抱着脑袋无声无息,她是最没用的,从活着就是,在这李府游荡了几十年,她除了在梦里折磨老太太,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敢真的伤害她,一旦老太太垮了,阮南没有李家依靠,根本没好日子过,他那个妻子恨他入骨,多次给他下毒,都被她给想尽了办法挡了,五姨太养了情郎,阮南被她几句枕头风一吹,什么都听那个所谓的干哥哥的,被人家哄的找不着北,钱大把大把的撒,她只能每夜抽空去找她的麻烦。
二姨娘折磨她的两个孙女,她最开始还能吓吓她,后来二姨娘有了开光佛她也就不行了,四姨娘保护不了孩子,只能每个月在外边游荡报复。
她的大儿子,她真的别无选择,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哪一个她都剜心,为了让他得到自由避开老太太的追杀,也为了以后的麻烦,她只能狠心划了他的脸,但没想到他心里一直不肯放弃仇恨。
她对大夫人也没办法,她对阮南下毒,可她生的大孙女她很喜欢,那是阮南第一个孩子,这孩子爹不疼祖母嫌弃,只有大夫人一个依靠,她哪里能伤害大夫人让这孩子不幸呢。
她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是最没用的那个,做个鬼都还不如四姨娘。
“那我问你,老太太屋子里那么多菩萨神佛,你是怎么接近她的?”施虞又问。
姐姐指尖缓慢的在地上划动,“香?”施虞一愣。
“刘珍在帮你?”她很快想到了,稍稍有些惊讶。
姐姐点头,那香能引魂,刘珍每晚都会燃一片,施虞百思不得其解,刘珍是妹妹身边的丫鬟,怎么会帮她呢?
姐姐又摇头,“愧。”施虞看着地面念道。
“你是说她后来开始后悔愧疚了?为了忏悔所以帮你?”
姐姐颔首,施虞倒也不予置评,人很复杂,不是简单的表面就能描述,刘珍帮着妹妹做了恶,后面又心有不安也很正常,毕竟只是每晚一片香,又不要妹妹的命。
“最后一点,那天晚上我和李安凤睡在这里,要杀李安凤的,是不是四姨娘?”施虞继续道。
姐姐点头,“所以李安凤听见有人一直在敲天花板,是因为你在提醒她让她快走?或者说想把她引走?”
姐姐继续点头,指骨敲了敲天花板,她是没想到李安凤胆子这么大,心也大的很,这么诡异的事情竟然还敢跑回去睡觉。
她没有四姨娘怨气大,这些年,她心里还有儿子还有孙女们,也没杀过人,不像四姨娘,孩子成了执念,手上人命多,所以比她厉害些。
“那大夫人到底有没有杀四姨娘?”
姐姐摇头,大夫人那时自己都虚弱的很,她只是蛊惑了女儿一句,本没指望女儿能干出什么大事,谁知道李安凤阴差阳错干了票大的。
“那二姨娘的癫狂,三姨娘的痴,跟大夫人有关吗?”
姐姐点头又摇头,二姨娘的确是大夫人用药了,她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丧子之仇,所以这些年一直在讨。
不过她倒也没有把恨迁怒到四姨娘两个孩子身上,只是也不管,就冷眼看着。
三姨娘是被环境逼疯的,她成日待在小院里,一望点大的天空,最初满心欢喜,后面渐渐绝望,这深宅大院里,孩子成了她最大的执念,渐渐就偏激了。
“那六姨娘的孩子,的确是意外吗?”
点头,姐姐看得出也很难过,那是她的孙儿,刚生下来就没了,李阮南在其中的表现也让她十足失望。
施虞问完了,“行了,现在我基本都了解了,你儿子在下面,我去给你弄上来,你俩好好聊聊。”
姐姐捂着脸急忙摇头,她不敢面对大儿子,虽然大儿子时常偷进这座小院来拜祭她,但她没法面对大儿子的脸,对他太不公平了。
施虞回身要下去,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儿子死活不肯离开李家,而我这次必须要带他走。如果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从心底里逃离李家这座监牢,我就会付出一些东西,虽然我本身并不觉得那多重要,但是我更不喜欢吃亏。所以,如果到最后都没办法的话,我会选择使用最后一个方法,比如,杀了他或许就能让他解脱什么的,你说万一这方法就成功了呢?”
姐姐一僵,猛地扑过来,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跪在地上,竟然有一种哀求的味道。
施虞冷冷淡淡的站在那,“我比你的妹妹更狠心,当年她能对你有一丁点的仁慈,而我不会。并且,你真的很没用,除了下跪和哀求,你从来没有真正做到过什么,当年那两个无辜的孩子,本是最亲密的兄弟,但是这一生,都再也没可能相认,他们的人生翻天覆地,你的妹妹是罪魁祸首,你的丈夫是一切祸害的根源,而你,何尝没有责任?李阮南性格跟你真挺像的,除了骨子里冷情这一点跟你妹妹一样。”
“还有,曾经的李阮南或许也很无辜,但是现在,他跟他的父亲走了一样的路,甚至他都不如他,他也是个祸害。你身为母亲偏向他爱他理所当然,但是说真的,李阮南真不是个东西。而你,你的确没的选择,可是你的确也毁了大儿子的人生,失去了那张脸,他反倒是可以留下来报仇了,他没法娶妻生子,永远没法拥有自己的生活,也不担心自己被人认出来了。”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伤心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是你唯一能为你大儿子做的,好好劝劝他,他要是想通了就还不晚,人生长着呢,什么时候都能过自己的日子,我也少点事。要是想不通,我也不介意动手。”
姐姐抖着身子点头,嘴里嗬嗬出声,施虞很快提了花匠扔到了阁楼,跟着提着任务者走向了荷花池。
第89章 第十二章 深宅厉鬼
她把易容都卸了,恢复了本来的模样,避过人群到了假山后边,旁边就是荷花池,看了看深浅,直接把任务者丢了下去。
估摸着差不多了,又给拉上来,等了一会儿,没有系统提示,施虞把人扔到一边,看来这样不算救人。
早就折腾的就剩一口气的任务者胸口只剩微微起伏,施虞把他拖到假山里放着,想了想,回去书房找李阮南。
“那个丫头在哪?!”李阮南声色含了怒气。
“老爷别气,量她也不敢跑,已经派人在府里找了。”伺候李阮南的小厮急忙道。
李阮南噎了噎,他没好意思说其实是对方打晕他的,下人理解出错,以为青叶见着歹人就丢下他跑了。
“一定要给我找出来。”李阮南重重的道。
等小厮下去催饭了,李阮南才揉了揉脖子,他就不喜欢这种厉害的,看看,一言不合就动手。
“吱——”后窗被人推开,李阮南捏着脖子回身,神色些微疑惑,“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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