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收回手,轻轻握住了施虞养的白嫩的手掌,她神色罕见的平静,一双眼眸竟然含了别样的冷淡。
她当初就说过,只有施虞身边,她才能表现出不好的情绪,才能有思想的自由。
“可是当初,如果您没有怀孕,您跟父亲根本不可能脱离婴灵世界,您跟这个您深爱的男人,将会永远的分开,再也没有相见之日。而父亲,也不可能解放A级世界,进阶S级,成就自己半神的威名。”
“父亲在还未曾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决定了抛弃长女换取力量。当这个长女尚在腹中的时候,她就已经为你们带来了无限的好处,满足了母亲你想要的,给了父亲他想要的。但是……”她缓缓摇着头,眼泪含在眼眶里。
“如果可以,母亲,我是多么的盼望着,您在当初知道她没有被父亲彻底杀死那一刻,能给她一个痛快。”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后来了。
她不是认为施虞该死,而是觉得,对她而言,恐怕死还要好一些。
“你在怪我?你在怪你的父亲?”阴血萝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初阳,她不能想象,这种带着指责的话会是初阳说出来的,“果然我们不能让你跟她待在一起,你看看,这才多久,我跟你父亲,还有灵神镇这么多人,对你是这么好,我们把心都掏给你了!你看看,你不过跟她相处几天,竟然都转变了立场,你竟然站在一个杀害自己父亲的人一边!你疯了吗孟初阳?!”
阴血萝有些激动了,她不能允许初阳反抗,不能允许她有这种违背她的想法。她更加不能容忍有谁说她做错了,这么多年,她其实有时候会想一下施虞,到底是怀胎十月下来的,她跟孟仓第一个孩子,她怎么可能没有期待过,可是……
可是她注定要弑父,这样的孽障,如初阳所说,她的确该在最早的时候将她扼杀干净。
因为施虞,她这些年跟孟仓的感情都没有之前那么深刻,如果不是后来又生下初阳,恐怕孟仓早已与她生分了。
所以她更不能失去初阳的支持,孟仓有多爱这个女儿大家都是看得到的,他那么多孩子,偏偏只爱初阳这一个,什么都满足她,为了她活下去,他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气。
初阳见她如此失控,一旁的韩机溯并不想掺和到人家母女之间来,干脆的出去守在门口。
“没有,母亲,我没有资格,”她安抚着此时眼眸发红的阴血萝,这次如果她动了怒,恐怕以后她就来不了了,“我本身就是依靠你们,我哪里有资格说什么呢。”
只是作为被拯救的人,她说了那么多次不愿意,他们也从没听过不是吗。
“我只是……只是觉得,她大概是太倒霉了,仅有那么一点幸运,所以……”成为了你们的孩子。
阴血萝也并不想跟女儿红脸,初阳的重要谁都知道,她身为她的母亲占尽了风光,这么多年初阳都没有跟她有过一次争吵,这一次也不会。
“母亲在旁边坐一会,我就看看她好吗?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以后的身体,我看一眼,总可以吧?”初阳放软了口气。
阴血萝见好就收,在一边坐下,只是目光仍然紧紧盯着这边,她知道初阳废柴,但是就怕万一。
初阳看着这具身体,肤色细腻雪白,容光焕发,她从来没想过,施虞是诅咒中的一员,而她的存在,却是吸血鬼一样。
生下来就开始,先是吸取父母的养分,后来开始吸取周围人的,再后来,施虞也逃不掉。
“小羽呢?”脑海中突然就想起施虞的问话。
初阳一顿,目光定定的怔在那里,她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组织着语言想说什么。
施虞却先开口了,“算了,你大概也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帮我看一眼。”
初阳眨眨眼,目光迅速的四下梭巡着,迟疑了半晌才慢慢道:“他……”
“他罪恶值清零了,然后,已经投胎去了。”
施虞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又说话,像是自言自语,“……投胎去了。”
初阳忍住喉头的艰涩,才一字一字的道:“嗯,他说,他不会在落厌城等你了,也不会再跟你做姐弟,不会跟你相见了,他答应你,永远不过突破任务,他说了,投胎去了,投胎…做个幸福开心的人。”
这一次施虞沉默的更久,初阳脑海中久久都没有回应。
阴血萝已经站起身过来了,初阳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又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找到办法帮你解开,无论如何,你不该死,更不能死。”
这已经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命,而她更不可能霸占她的身躯。
施虞这才又轻又慢的回答,“我知道了。”
“不见就不见吧,你要是有机会再见到他,记得跟他说,谢谢……对不起。”
初阳喉头哽住,眼眶瞬间红透了,她急促的往外走,对这两个人实在是心疼又无话可说。
这世上最了解施虞的不一定是施羽,她总是把自己藏得太深,不肯给任何人看,即便是最重要的施羽。但最了解施羽的绝对是施虞,因为了解,所以她明白,施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更不可能不等了,去投胎去了……投胎去了。
“呜…”一声轻轻的呜咽。
初阳不会故意骗她什么,她会这样说,仅仅是因为,施羽真的出事了,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自以为掩饰的极好的将施羽的话复制一遍。
她被封印的严严实实,心里已经碎成了残渣,面上却连一声哭喊都无法为他发出。
十八道锁链感应到她无法控制的强烈情绪,加大了束缚,而她静静的躺在那,两行清泪自眼角流入了鬓角。
小羽……小羽……
这世上的至亲啊,她再一次失去了他,不管是逐海还是施羽,她总是什么也留不住。
被封印之后,储物格里的东西只能看不能动,她不是看不见那只破碎失色的蝶灵,只是不敢想。
她也有惧怕的东西,她很怕……怕到心慌意乱,可是他真的……真的不在了。
真切的意识到施羽出事了,再无法用表象掩藏之后,施虞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很大打击。
孟仓等人很惊喜,加大了灵魂打击力度,而对初阳来看她也没有那么抵触了,是施虞自己不想活,跟他们没多大关系的。
“我有一个办法。”初阳拉着施虞的手。
施虞没有回应她,自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理会过她说的任何话。
“如果你放心我,愿意信我的话,可以放任我进入你的身体,我们共享躯体,你暂时将主魂藏起来,我会跟父亲他们相处打消他们的怀疑,最开始换魂后,他们肯定会观察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让我真正的自由。”
“等我可以随意跑的时候,我就离开这里去星海,到那里,你可以将我挤出来,那时,你就直接回天神镇吧,再也不要出来,轻易也不要参加任务了,等你S级半神的时候,如果你还是想报仇……”
初阳淡淡一笑,“那就随你便了,反正那时候,我也早就撑不住消散了,这样真好,就什么都可以不管了。”
施虞还是没有回应,初阳咬了咬唇,“你是不放心我吗?”
“我很想让你活着,我这样的人除了给别人带来麻烦,好像也没有多大作用,而且,我还活了很多年,好像一切的发生都有我的原因,我应该是世上你最不想接触的人,这世上,我的帮助对你来说,或许才是最不想接受的。”初阳在她脑海喃喃自语。
“……他走的时候,还好吗?”施虞想了很多遍该怎么问,几个字拆拆分分的组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
初阳愣了许久,最终像是了然,眼泪砸在地上,却点着头,颤抖着说了一个“好”字,跟着又收声,在脑海中故作平静。
“好……”说完觉得不够,又补救道,“真的很好,他很高兴,很开心的走了,特别高兴,我、我想,他应该也在十方城呆够了吧,毕竟,这里连一缕阳光都少有,你不知道,一百多年来,他虽然住在落厌城,可是他没有一个可以说的上话的朋友,他成日里闷着,安安静静的,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那种沉闷的男人。”
初阳跟着一笑,“其实不是,当他在你身边的时候不是,他原来会活泼,会很阳光,也会放下身段去讨好你,会跟你撒娇,绞尽脑汁讨一个人欢心,以前啊……他只会拼了命的提升自己,拼了命一样。”她说着神色追思…
你不知道,他等了很多很多年,准备了很多很多年,努力的提升自己,努力的活着很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替你去死……
当蝶灵交到你手上那一刻,从此之后,他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遗言。
而这中间好长的时间,两人的联系,却已经被施虞单方面断了。
“你知道吗,灵魂会感染的。”施虞没有再问,像是听到这就可以了,她告诉自己,他开心就好。
她不愿意去想别的结果,施羽说他投胎去了,那他肯定就是投胎去了,他会出生在一个温馨和美的家庭,做一个快乐无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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