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发现自己能行动了,可以飘起来,绕着中营盘,但是很奇怪,她想来道观见你,问问你为何害她,却始终不能走上上营盘,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行,像是在这两个村子之间有一道无形的禁制,于是她就离开这里,在世间飘荡,后来在别的魂魄指点下找到了我,现在……”叶限叹口气,“她的魂魄实在太弱了,继续长途跋涉怕是要魂飞魄散,我既然和她签订了契约,就得保证契约完成前她能存在,所以我将她安置在一个稳妥的地方,并没有带回来。”
秋叶对着叶限拱拱手:“多谢叶小姐想的周到。”
“道长,你认识的灵儿一直这么柔弱吗?”召南问。
他看到秋叶儒雅淡然,老贾又是个能干的人,这样两个人,青年时代想必也是很出色的,如此出色的人不可能都看上一个唯唯诺诺柔弱又糊涂的姑娘,莫非灵儿变成这也另有隐情?
“灵儿虽然没多少见识,可她爱说爱笑,过去能满山跑,像……像个小鹿,跑的也快,还会爬树摘果子呢。”老贾回忆起当年的灵儿,唇边荡起笑容。这么多年过去,对灵儿的怀念早已经无关爱情,更多的是对自己青春往事的眷恋。
秋叶也点点头道:“不错,灵儿自小跟着祖母长大,很是能干,家里的活计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很喜欢说笑,不是那等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之人。”
“这可就怪了,一个人活着时候什么样,死了的魂灵基本也就什么样,怎么一个聪明能干的小姑娘死了就柔柔弱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呢?”
召南提出了疑点。
叶限本以为灵儿一直都是这样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子,没想到她活着时候充满了活力,也对,只有这样的生动活泼的姑娘才能打动人心,让他们二十二年之后说起她都会不由自住露出微笑啊。
“难道她缺少了魂魄?”秋叶做出判断,“或者说她被人取走了魂魄。”
一个人,不管活了死了,魂魄都是一点不能少了,少了就会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小孩子受了惊吓,就叫丢了魂,老人会拎着饭勺子在门上敲打着,嘴里念叨着:“回来啊,回来啊。”这就是在叫魂呢。叶限觉得这点最有可能:灵儿被人取走了魂魄。
灵儿的死不是孤立的,是庞大事件中的一环,而那个人的目的就是取走魂魄。
十七岁的女孩子,金木水火土的死亡排列,死后一无所知的魂魄,这些都将问题的关键指向邪术。
“就是邪术!”小武激动地站起来,也不知他天生就是嫉恶如仇,还是因为现在做了警察的缘故一说起这些就很投入。
“我去找师兄,师兄见多识广,一定能知道这是什么邪术。”
说完,小武发现自己口不择言。你的大师兄就在这里,你说去找见多识广的师兄,这不是在变相的承认大师兄见得不多,识得也不广吗?
果然,叶限幸灾乐祸地看他一眼,小武急忙解释道:“大师兄,我……”
“掌门师弟平时涉猎多,不错,我们这就去问问他。”
秋叶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小武的话哪里不对,脸上反倒带着被人点醒的大悟之色。
召南心道,这秋叶道长还真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可惜他竟然因为内疚放逐自己,不做掌门弟子,白白便宜了元绶那小子。想到这,他的目光打个转,嘴角有一点嘲讽的笑意。
小武兴冲冲的就往竹林外走,叶限始终坐着不动,召南本来已经起身,看到叶限坐着便低声问:“你……”叶限眼睛一瞪:“什么腌臜男人的房间,我不要去,让小武把他叫来就是。”
秋叶本来已经走出几步,听到这话,转过身,语气温和:“叶小姐不必多虑,我那掌门师弟最是干净整洁的,他博闻强记聪明好学,老贾的毒就是他解开的。”
叶限站起身,有点不情愿,就听小武的声音传来:“师兄。”
召南急忙去看叶限,后者神色不动,只是双手按住桌子。
老贾迎上去粗声粗气地道谢:“多谢道长,我这命算是捡回来了。”
“你体质好,那毒竟然就真的解了,其实我也是并无多大把握。嗯,小武,你们在讨论何事?”
声音清朗,云淡风轻。
小武一边走,一边将事情大致讲一遍,他讲的极快,叶限只听着叽里咕噜,秋叶见元绶不住点头,心里想怪不得元绶能做掌门弟子,他的悟性真不是一般的高,小武讲的这么快,几近语无伦次,他竟然都能听得明白。
召南却在心里冷笑:装,你再给我继续装!
第十八章 至阴之体
叶限本来是站起来的,此刻又坐下,从皮包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召南掏出打火机啪地帮她点上了烟。叶限雪白的手指架着烟卷,笑眯眯地对着召南喷了一口烟,召南挥手道:“别闹。”
元绶走过来,看到叶限坐在那旁若无人地吐着烟圈,眼光微微一闪,先是对秋叶点头:“师兄。”接着看着召南笑道:“召南兄,叶小姐,好久不见了。”
“是啊,既然都是旧相识,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是为一个契约来的,怕是还要叨扰宝地几天。”召南开门见山了,接着意味深长说道,“元绶道长来的真及时啊。”
“既然来了不妨多住几日,让小武陪你们好好转转。”
元绶大手一挥,很有点东道主的意思。
“刚才小武说元绶道长见多识广,不知道长对这几个案子有何高见呢?”
一个清冷又带着点桀骜的声音响起,小武闻言汗都要下来了:这女人!不挑拨你能死啊?
好在秋叶生性淡泊,并没有在意叶限话里有话。
“老贾,可有遇害这几位女子的生辰八字?”元绶看向老贾。
老贾忙从怀里掏出被自己划得乱七八糟的那张纸,铺在石桌上。
这样,元绶就不得不起身站起来看那纸。
老贾本来站在叶限身后,元绶起身看那纸上描画的字迹,正好又不得不站在叶限旁边,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他低头仔细看着那纸上列出的女子姓名,出生年月,旁边,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
“都出生在七月十四和七月十五相交之时啊。”
元绶像是自言自语。
“正是鬼门大开之时,至阴之命。”
秋叶接道。他说到这里,心里很是感慨,若是早知道灵儿生辰这般凶险,自己当年应该帮她改一下命,也许就能逃得一劫。
元绶像是看出秋叶内心想法,淡淡一笑:“大师兄,逆天改命必受天谴的。”
老贾听元绶这么说,立马明白过来,也安慰秋叶道:“这一切都是命,没有办法,我们若能找到真凶,就是对灵儿最好的安慰了。”
原来这深夜的二十三点到第二天一点就是两天相交的时刻便是子时,这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而阴历七月十五,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节,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一天,而遇害的女子又都是那七月十四深夜到七月十五凌晨这段时间出生的,算是至阴之命。
世间万物皆有阴阳。山为阳,水为阴,男为阳,女为阴,女子本就是阴柔体质,又出生在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刻,彼时鬼门大开,人世间愁云惨雾笼罩,一生注定要有太多坎坷。
召南问道:“以五行方式取这些至阴女子的性命,这是在练什么呢?”
“我们正统修行从没有这样的法门,不过我听说有一种法术,摄人魂魄练上三十六年,得一仙丹可长生不老。若是取至阴之体的,应该能催化功力。”
长生不老!古往今来,人最大的追求除了富贵功名便是长生不老。在八月十五挑至阴之命的女子下手,取走魂魄,只为了长生不老。
叶限将烟按在石桌上,脸上现出愤然之色:“太可恶了,为了一己之欲,无端害人性命。”
叶限纤长的手指按在那烟蒂上,手指雪白,尽头是饱满的指甲,鲜红欲滴。元绶为免尴尬,一直装作看那纸盯着桌面,此刻看着那手,那指甲,再想到那人盈盈一握的腰,隔着衣服的滑腻绵软,心神一荡,耳根子微微透出红色。
大家的思绪都集中在这连环案子里,唯有秋叶修行多年,对人的气息格外敏感,他察觉到元绶忽然间气息不问,心神荡漾,在看他低着头,耳边现出绯红,心里明白几分,只暗暗叹口气,希望师弟能离情断爱,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灵儿姑娘说她被困在井中,始终不能上山,莫非那凶手就在山上?”召南问。
“我派弟子是万万不能做这等事的。”元绶和秋叶齐齐摇头。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俗话说家大业大祸患也大,你们就这般笃定自己内部没有邪门歪道,那么沪城那个……”
叶限说道最后,故意拉长调子。
“那是我派弃徒,早被逐出我派。”元绶斟酌着说道,“现在我派是没有这等弟子的。”
“哼,谁信啊。这什么五行,什么阴阳,十五,怎么看都像是你们这些修行之人搞的鬼,这镇子就你们武当在这,不是你们的人做的还能有谁。怪不得灵儿口口声声说推她下井的是秋叶老道,果然啊,一定是穿道袍一身香烛气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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