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
“蕾蓉发的照片里有一张杨某的外衣的展开照,你看看就知道了。”
“你先别挂电话,我看一眼微信。”说完,刘思缈打开微信,点开了蕾蓉发给她的一张图片,然后拿起电话,“我一开始以为那上面的血液是杨某被杀时溅上去的,但放大后发现血点过于密集,而且喷溅方向非常不一样,肯定是分尸的时候砍剁造成的。那么是王某杀死杨某之后,穿上杨某的衣服分尸,这样在外逃时穿上自己的衣服即可。动机么,坐台小姐间的谋杀九成九是因为男人,也许跟杨某肚子里的孩子有关,比如孩子的父亲是王某的旧情人……”
“嗯嗯。”呼延云说,“思缈,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至于是谁杀死了王某,恐怕得你自己勘查了。”
“不用了吧。”刘思缈说,“我认为,是王某分尸后,封闭了厨房、洗手间,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外逃时,被上门收房租的房东撞见,她想要杀死房东,反而被房东打死。”
电话里一片寂静。
“怎么?你认为不是?”刘思缈有些惊讶,“如果不是房东做的,他跑什么?”
“他跑,八成是因为原来那个小保姆是他杀的,做贼心虚,怕警察找上门,把旧案子翻出来。”
刘思缈有点晕:“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不过也八九不离十。”呼延云说,“掀开床板找东西,如果是找箱体里面一点的,那么就算棍子真的折了,压的也应该是小保姆的胸部或腰部,而不是脖子;如果压到的是脖子,一定是找箱体靠外侧的,一般来说,找箱体外侧的东西,一只手撑着床板,另一只手摸都摸到了,犯不着去找个什么木棍支撑。”
“可是蕾蓉也说了,床板很沉啊,也许两只手才能撑起来,所以就算是在外侧的箱体找东西,也需要一根木棍支撑……”
“如果床板真的重到两只手才能撑起来,那么她是用哪只手去拿那根撑起床板的棍子的呢?”
“呼延云!”刘思缈勃然大怒,“你是在给我炫耀你的推理能力么?!”
呼延云吓了一跳,声音顿时低了三分:“没有……我只是提供个想法供你参考,至于是不是房东杀害的王某,还是得你自己找。”
“自己找……犯罪现场清洁得活像春节期间的长安街,我简直不知道还能找到些什么!”
“思缈,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一句话么?在犯罪现场,寻找证据固然重要,但有时候,寻找那些本该存在却没有存在的证据,更加重要!”
“用不着你提醒我!”说完,刘思缈挂断了电话。
8
“谁啊?”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跟你聊了这么久。”
刘思缈吓了一跳,在听呼延云推理案情的这段时间里,黑暗的房间犹如熄灭了所有灯光的影厅,让她的脑海里清晰地投射出一幕幕犯罪的景象,完全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一个徐冉。
“一个讨厌的家伙。”她说。
“讨厌的家伙?”徐冉更加好奇了,“我看你听得很认真啊,而且,似乎搞懂了很多困扰你的问题。”
“讨厌的家伙未必是废物。”刘思缈没时间给她解释更多,打开了主卧灯,径直走到高低床边,她明白,如果想让须叔得到满意的答案,单单告诉他是王某杀死了杨某还不够,必须搞清楚杀死王某的凶手又是什么人,现在离9点还剩下10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必须围绕犯罪中心点进行勘查。
掉了漆的斑驳的深蓝色床架、光秃秃的床板,还有已经被擦拭并剐蹭得少了一大块墙皮的墙壁,一切犯罪的证据都已经被清理干干净净,隐藏凶手身份的密码犹如阅后即焚的信件,连纸灰都不剩一丝一痕……
刘思缈木然地搬动了一下床架,床架发出“咯棱棱”的别扭声响,从床腿在地板上压下的浅痕可以看出,清洁工们在清洁时将这张床搬动过,之后归位时,虽然还是贴墙放置,但稍微朝窗户的方向挪了一挪。
“这床放的,可真不是地方。”徐冉说。
刘思缈望了她一眼,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们小郭先生不像须叔那样的大郭先生,什么都要往凶灵和煞气上贴,更注意的是房子中的物体摆放,是否对居住者产生各种不利的生理和心理影响,从而引发身体的不适、情绪的烦躁,导致惨剧发生。睡乃短死,死乃长睡,所以老话说‘床板就是奈何桥’,放好了人在阳界,放错了就离阴阳两隔不远了。”徐冉说,“这张床,头顶是一道横梁,容易对睡在上铺者产生心理上的压抑;下面又对着一个梳妆台,睡在下铺者夜里醒来,很容易被镜中自己的影像吓到;床的前后又都无靠,会让睡眠者产生头颈虚悬的感觉……你在做什么?”
徐冉惊讶地发现,刘思缈手抓床架,踩着一层的床板蹬了上去,细细地查看二层的床板。
褥子还在,看来警方勘查后发现,这上面并无血迹或其他跟凶杀案相关的物证,刘思缈重新看了一遍,又用手指细细捋了一番,确认不存在干涸后变得僵硬的无色体液,然后掀起褥子,露出浅黄色的床板,粗糙的木头纹理将日光灯的投射反射成一片弧形光芒……刘思缈失望地下来,坐在下铺,呆呆地望着对面的梳妆台。她忽然想,也许就在刚才,特种清洁工们在打扫这间屋子的时候,刚刚加入队伍的唐小糖也像自己一样,呆呆地坐在这里,面对镜子中那张苍白的面容,对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茫然无知而且茫然无措……
还有5分钟吧,没有看表,大约。
看来是不大可能找出王某被杀的真相了。
仰起头,一声长叹。
目光所及,正好是上层床板的底部。
只剩下一个虽然粗糙却全无坑洼的平面。
耳畔仿佛响起铁锤砸在眼眶上那可怕的骨裂声……就在这样狭隘的空间里,凶手曾经将王某按倒在下铺,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毫不容情地抡起锤子,一锤一锤将她的头颅砸扁,脑浆和鲜血喷溅到了墙上……纵使王某真的是一个杀人分尸的凶手,她的死也无非是给血腥再涂上一抹罪恶的红色。
床板就是奈何桥。
在犯罪现场,寻找证据固然重要,但有时候,寻找那些本该存在却没有存在的证据,更加重要。
本该存在却没有存在的证据……
一双充满了迷惘和失望的眼睛,忽然微微眯起,继而射出惊喜的光芒,仿佛捻了很久的线头,突如其来地穿过了针眼!
她站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蕾蓉的电话,或许是不经意地,她看了一眼时间显示——
8点57分。
9
一口气把自己的分析给蕾蓉讲完,电话那头的蕾蓉非常高兴:“思缈,太精彩了,太精彩了!每条逻辑链都是严谨的,经得起推敲的,你居然能够在清洁后的犯罪现场找出这么多真相,真是太了不起了。你赶紧喘口气。我估计再过一会儿,须叔该打电话过来了,我会把你的分析讲给他听,然后他一定会把下一座凶宅的提示告诉我,我再打给你,你又得开始下一轮勘查……徐冉怎么样?”
因为不愿意让蕾蓉担心,刘思缈没有跟蕾蓉说徐冉和楚天瑛受袭的事情:“她很好,应该说是积极配合我工作——你那边呢?”
“不怎么样,刚刚在餐厅,一顿饭的工夫,发生了两场冲突,赵怜之的养子说陈一新陷害他,赵洪波的老婆指着陈一新的鼻子说要杀了他。总之各种混乱。”蕾蓉苦笑道,“你就别再担心我这里了。对了,跟你道个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整个事情连锅端给呼延云了,他和你联系了没有?”
“联系了,帮了一点忙。”刘思缈的口气顿时变得冷淡起来。
蕾蓉知道她的脾气:“对了,思缈,我下午本来要去赵洪波殒命的书房看看,结果被陈一新的保镖胡岳拦阻,我想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你最好跟徐冉多聊聊,虽然我相信她绝对不想再提导致上一组特种清洁工全体遇害的惨案,但她是那起惨案唯一的幸存者,她的回忆,也许能帮助我们查出更多的真相。”
刘思缈又看了一眼徐冉,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把声音压低了一点:“此前,省城的警方也逼迫她回忆过,似乎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且让她很反感,我只能相机而动,慢慢来。你在那么一座出过人命的别墅里,别轻举妄动啊……”
“你待的地方不是也出过人命么。”蕾蓉苦笑一声道,“想想也真有意思,在北京的时候,经常三更半夜要一起出现场,你勘查,我验尸,没想到在这离北京千里之遥的城市,我们还是要在同一个时间走进不同的凶宅,躲都躲不开似的……”
挂断电话之后,刘思缈沉默了很久,也许是被蕾蓉的感慨触发了心事,她忽然又一次陷入了某种躲都躲不开的伤感之中。
徐冉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了,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打起点精神好不好,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最了不起的女警啊!”
刘思缈有些吃惊地看着徐冉,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真诚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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