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纸。”
“卫生纸?”赵局长说,“卫生纸怎么吸进去的?那还是不是案件?”
我笑了笑,说:“根据现场的推断,应该是案件。至于为什么能吸进去卫生纸,我想,只有破案后才能知道了。不过,卫生纸的细微结构是有特殊性的,也就是说有辨识度。如果我们能找到同样的卫生纸,就可以划定范围,甚至作为之后的法庭证据。”
3.
通过尸检所获得的一些线索,虽然未知结果,但还是很振奋人心的。不过,这些刚刚被建立起来的破案信心,很快就被侦查部门对木炭经营主的外围调查和讯问情况所冲淡了。
“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个木炭经营主梁文不是作案人。”主办侦查员信誓旦旦地说,“通过外围调查,梁文确实在去年过完年时,也就是一月底,就已经离开我们彬源市,去广东省打工了。通过对他的讯问,他声称自己是因为木炭生意做不下去了,所以弃了自己的原住处和铁箱子。那个铁箱子,其实就是他的仓库。”
“有旁证可以证明吗?”我问。
主办侦查员坚定地点头,说:“根据他的工友叙述,从去年开始,梁文就一直在一家建筑公司打工,因为他孤身一人,所以从来没有离开过。哦,离开过,就是一个月前,政府宣布拆迁征地令的时候,他回彬源市来,到区政府协商了拆迁补偿款的事宜。在彬源市住了一晚之后,坐高铁重新返回了广东。广东和我们那么远,要是来回,必须借助高铁和飞机。所以,我们也对购票信息进行了确认,梁文确实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只回来了一次,就是一个月前回来的。”
“一个月前的话,就和我们推断的作案时间差距很大了。”我说,“而且,如果是在他离开彬源市之前作案的话,我记得去年过年附近天气还是很潮湿的,过年还下雨的对吧。那么尸体就应该直接腐败了,也不会有成为干尸的机会。”
“按照你们的调查证据,确实可以排除梁文的作案时间了。”赵局长说。
我想了想,点头说:“确实,不仅从作案时间上可以排除,从作案人动机上其实也可以排除。只是我们之前没有想明白,就贸然抓人了。既然犯罪分子在铁箱门上写字,其动意就是为了延长案发时间。而我们从讯问中得知,铁箱子其实是梁文的仓库。储存木炭的仓库,显然不可能放在室外日晒雨淋。那么,这个箱子原本应该是在室内的。”
“对,这个梁文也说了,箱子是在他那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的。”侦查员说。
我接着说:“如果是梁文作案,没必要还把箱子挪出来,放在小房子里更安全、更容易延长案发时间,就不必在箱子上写字了。”
“那,其他人作案,也一样没必要把箱子挪出来啊。”赵局长问。
“这就说明犯罪分子对现场有认知,但是并不是非常熟悉。”我说,“他知道这里有一间废弃的小房子,但是并不知道房子的主人会在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铁箱子挪出去,伪装成变电箱最可靠。”
“好像只有这样解释了。”赵局长摊了摊手。
“除了小房子和铁箱子,梁文还有什么证词吗?”我问。
主办侦查员翻开笔记本看了看,说:“他是这样描述的。现场电线杆附近五百米处,就是他原来的祖宅,面积有三四十平方米,他平时住在那里,做木炭生意。现在木炭生意不好做,于是最终放弃了。去年过完年之后他就去了广东,一个月前回来过一次。原来的祖宅在他离开后就已经废弃了,因为家具家电都已经变卖了,所以没有上锁。铁箱子里还有小半箱木炭,开始考虑出手,后来出去打工了,因为麻烦就没管了。箱子也没有上锁,就放在小房子的一角。铁皮箱子很轻,加上木炭一共大约五十斤。原来箱子门上是没有写字的。另外,他是土生土长的彬源市人,但是性格内向,也没上过什么学,父母去世之后就没什么亲戚了,也没有娶妻生子。所以,在彬源市没有什么熟人,也不知道什么熟人知道他的住处和住处的情况。嗯,恐怕就这些了。”
“话虽不多,但信息量很大啊。”我微微一笑,想了一会儿,说,“他的房子不远,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毕竟犯罪分子从房子里挪出了柜子,说明作案地点很有可能就是房子里。”
“可是,那一片都拆完了。”侦查员一脸惋惜。
“去看看吧,哪怕是废墟,我们也要扒开废墟看看里面的杂物。”我说。
在木炭经营主梁文的带领下,我们重新回到了现场。这一次,我和林涛都事先穿上雨衣和胶鞋。车子在行驶到离拆迁场不远的地方,坐在副驾驶上的梁文就指着远处的一片还没有拆完的联排平房说:“看,我家就在那里,最旁边的那一栋。”
“还没有拆掉?”林涛激动得满脸通红。
车子开到开不进去的地方,我们几个人跳下车来。即便天已经停止了下雨,但是地面还是泥泞不堪。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小房屋跑去,任凭泥水溅起,弄脏了我们的衣服。因为,一辆大的推土机正缓缓地越过泥地,向小房屋驶去。巨大的推土铲,慢慢地向房屋墙壁靠近。我知道,一旦接触上,那弱不禁风的小房子会瞬间倒塌。
我们一边挥手,一边叫喊着向推土机跑去,好在推土机即将推倒小房子的时候,司机听见了我们的叫喊声,踩住了刹车。
我们几个人跑到小房子的木门旁边,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对方满身泥点,还是忍不住笑了。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及时地保住了最关键的案发现场,而这个现场里,很有可能就有我们破案的捷径。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推开了尘封的木门。
摇摇欲坠的木门一打开,就扬起了一阵尘土,呛得我们直咳嗽。屋内果真不大,也没有什么摆设,甚至连屋顶中央的日光灯管都已经破碎了。地面上堆积了各种各样的生活垃圾,上面覆盖了大量的灰尘。我们想寻找到曾经放铁箱子的角落,但是地面条件实在是太差了,所以根本发现不了任何痕迹,只能根据梁文的描述大概知道一个位置。
大宝在逛超市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我们的警车,于是跟了过来。他说自己逛超市找卫生纸实在太无聊,又没有什么目标,还不如来和我们一起看看现场。
地面上的垃圾实在是太多了,于是我们找来扫把,把垃圾堆在一起,然后逐一看看垃圾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这不扫不要紧,一扫还真的扫出来了惊喜。
我在清扫地面的时候,沾满灰尘的水泥地面上,突然出现了几个滴状的斑迹。我蹲下来仔细观察,虽然已经过了一年之久,但是依据我的经验来看,怎么看都像是从一米多高的位置滴落下来的滴落状血迹。
林涛见我有初步怀疑,于是用联苯胺实验进行了一个快速检测,没想到滴落状痕迹当真是血迹。我们赶紧用棉签擦取了血迹,让韩亮先行送往彬源市公安局DNA实验室进行检测,然后和尸体上提取的肋软骨DNA进行比对。如果DNA真的可以认定同一,那么这个现场就可以确证是作案现场,那么这个现场里面的垃圾,可就真的有希望发挥破案作用了。
在联苯胺实验呈现出阳性结果的时候,我的疑惑也同时油然而生。尸体我们检查得非常细致,全身不可能存在任何开放性创口。既然没有开放性创口,血液会是从哪里来呢?是犯罪分子的血吗?如果是犯罪分子的血,那就等于我们获取了最直接的证据。但是,如果真的是死者的血,又该如何解释呢?仿佛是灵光一现,我的脑海里产生了一种想法。
“哟哟哟,这个好,这个好!”蹲在垃圾堆旁边大宝正在清理垃圾,突然叫了起来。
我的想法思路被大宝打断,赶紧跑到大宝身边,说:“什么?”
“你看看这是什么?”大宝用镊子夹出一个抽纸袋。
“抽纸袋啊。”我说,“你咋知道这个抽纸袋,会和尸体里的卫生纸一致?”
“我也不知道啊。”大宝说,“但是这个抽纸是彬源市本地超市自己生产的抽纸,那么和我们平时在街面上见到的大众卫生纸肯定都不一样,既然祁科长说了卫生纸的纤维结构很特殊,那这种抽纸的可能性就很大啊。”
我想了想,觉得大宝说得很有道理,接着问:“垃圾里面都有什么?”
“有床单啊、啤酒瓶啊、塑料布啊什么的,都是基本的生活用品。”大宝说,“而且还有几盒卤菜都没有吃完,现在都已经发霉、变干巴了。”
“这显然不是梁文留下的。”我说,“说明真的有人把这里当成过‘据点’。那么,大宝说的可能性就进一步增加了。快,到这个超市找到这种抽纸,然后送祁科长那里检验!”
所有的检验结果在下午就全部出炉了。这时候我们才知道,去勘查小房子的决定有多么英明神武。
据说侦查部门对尸源的排查也基本完成,他们可能找到了几个疑似死者父母的人,然后采血进行亲缘鉴定。在亲缘鉴定结果还没有做出来之前,我们已经全部聚拢到了专案组,提前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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