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在回南方的火车上头,三叔也不知道多久没合眼,就坐在窗口,浑身包的跟个粽子没有区别,我老汉坐在对面的位置,两个人都看着窗户外头不断后退的景色。
“屁娃,来一根?”
三叔随手掏了根烟,朝着卧铺的方向一丢。我伸手接了个空。
“我手使不上劲,叔。帮我点一下咧。”
三叔低声骂了句什么,就看到坐在对面的我老汉面无表情。根本头都没抬,手边上放着一大包的纸钱,居然时不时的朝着窗户外头撒两张三叔拿出火机就朝着卧铺这边走……就听着那火车轮子的声音还在轰隆轰隆的响。
我坐在卧铺上头,就看着三叔在车厢里来来回回的走,没过多久,三叔在一旁拿着手机,脸色像是有些犹豫。
“二哥,嫂子让你接电话。”
第638章
我老汉坐在原地还是没动,三叔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抖。继续放在自己耳朵边上,也不晓得那头在说着什么,这货就站在车厢里头,眼睛还在看着我的方向,愣是咬死了牙吧不开口。
没过多久,我老汉身上的手机就开始一个劲的响,我老汉不开口,两个人坐在车厢里头,都像是根本听不到一般。
……
几天之后,火车终于是回到了砖街,这一天天刚刚亮,砖街店子开门早。祝老头坐在店子里头,才往紫砂壶里添头一回茶,突然,祝老头抬起了头,眼睛就死死的看着站在门口的我。
我瞟了眼这货大清早手边上的棋盘,打了个招呼,直接就朝着里屋走去。
院子的里屋,这里一片安静,小婆娘居然出奇的在家,看这样子才刚刚起床。拿着个手机按了一声,听到那头的机器回复后叹了口气,开始在我们两个的屋里头收拾忙活。
我喊了一声,进屋就到了写字台边上,从上头掏了根烟,点燃朝着凳子上一坐。小婆娘坐在门口,眼睛就朝着院子里头一个劲的看,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屋子里头平时两个人都每样东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与此同时,店子里头,祝老头眼睛还盯着那大门的地方。
“掌柜的,您看什么咧?”
柜台里头一个伙计喊了声,祝老头下意识的一嗯,老成持重的模样张嘴就是乱骂,
“锤子的一年不如一年,人老咧,怕是眼花咧。我咋刚才看着有个人走了进来咧?”
“老爷子,天都才刚亮,您怕是没睡醒吧。再说,要真的有鬼,连外头那街口子都进不来就得被那些锤子货布的招子也压死,更别说我们这店子。”
话是这么说,打算盘的伙计还是走了出来,蹲在那门槛朝着上头一看。下一刻,这货脸色直接愣住了。就看着平时卡在门槛下头的一张符纸,居然已经有点泛黑……
“怎么会?其他招子都没反应,真……真的有东西进来了……”
屋子里头,小婆娘一早上没出门,就看着写字台上的那几包烟,像是在自言自语。
“昨天我翻衣柜,又找出来一包。你倒是会藏。”
我正坐在旁边,嘴里头叼着根烟影子,笑呵呵的看着她还在继续自言自语的念着,
“好不容易劝你穿了西装,平时自己连个领带都不会打。我有事跟你说,你倒好,出一次门连个消息都没。爷爷让我别管着你,但屋里头的生意你得管啊。”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小婆娘拿起来一看,对上头显示的号码似乎有些吃惊,接起来之后顿时满脸笑容。
“三叔?我是祝君。”
停了几句话,小婆娘笑吟吟的脸一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已经断了传出嘟嘟声,小婆娘还拿着电话,整个人都痴呆了……
“王澈……王澈……”
小婆娘的声音变得有些神经质,就剩着屋里头,墙壁上还挂着一张相片,这照片都是后头这两年才补的,站在左边的小婆娘一身职业装似笑非笑。而站在右边的我一身崭新的西装穿上也不像那家人,明显就是在假装深沉。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砖街里头,两间店子就只剩祝老头跟两个伙计。后院里头的东西陆续都被搬了个空。
而与此同时,在吃水乡里头,街村的那条街上,三间老门面陆续也开了门,三叔坐在小卖部的里头,嘴里头还叼着根烟。门口的位置,一个农民正在边上摆着地摊卖菜。时不时的回头往里头瞅一眼,
“王三爷,咋搞的?听说你在外头做生意折了本,这回你咋就弄的这么沧桑?”
就听着三叔头也没抬,明显一副头不梳脸不洗的样子,就那么低声骂了一句,“龟儿子,再说话老子把摊子给你翻了。同意你在这儿摆了?挡着老子门面。”
里头的堂屋里头,小婆娘正坐在沙发上头,我妈笑呵呵的从厨房端了碗汤出来,嘴里头还在念着,
“君儿来,这东西得趁热喝。”小婆娘赶紧站了起来,被我妈一把拉住,
“你坐着就行,安心在屋里头住着,以后这些事儿,我来做就成。”看着小婆娘,我妈一张脸都快笑了个烂。小婆娘拿起碗就开始喝,就听到边上有抽泣声,
“妈?”
我妈赶紧抹了抹眼睛。“你别担心,他会回来的。这娃子也争气,你现在虽说时间还短,没显出来,你还是少出去走,有什么事儿招呼你三叔叫人去做,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小婆娘总算是继续喝,我妈站起来擦了擦手,转身就朝着书房里头走去。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传来频频碰碰的声音。
“王文仲,你个刀杀的畜生,你还……还我儿子呀。”
猛砸东西的声音传出,小婆娘红着眼睛,放了碗就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就看着半敞开的门里头,书桌上头的宣纸已经是全被撕了个烂,除了那副“道”字之外,连带着墙上挂的字也被扯下来撕烂,丢的书房到处都是。屋里头毛笔散落,我妈还在扯着我老汉一个劲的打,我老汉也是不还手,就坐在凳子上头不吭声。
“我让你写。成天只知道写。你……你这个白眼狼啊,我让你拿命来填,你还我儿。”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老汉头发已经是花白,手里头拿着毛笔,脸上被我妈都抓出了好几条痕,发呆一样的任由我妈厮打,小婆娘喊了一声,我妈才气呼呼的走了出来。“君儿,我们走,今晚上我带你去下馆子,这头畜生我们惹不起。”一瞬间,我妈变得紧张的不行,赶紧扶着祝君到客厅坐下。就看着三叔还没睡醒一样的叼着烟正好从外头走了进来,
“祝丫头,明儿想吃点什么?我等会去边上村儿里头……”
话还没说完,这货一看这阵势,扭头就想走。
“文秀。”
“嫂子,啥事儿?”三叔嘴皮子都在抖。就看着我妈从里屋抱了个盒子出来,
“仨儿,现在屋里头就剩这点钱了,你先拿去垫着。”三叔伸手就去接,看了眼我妈干干净净的耳朵和手,银子做的耳环镯子全都放在了那盒子里头,我妈捏的绑紧,一时间这货愣是拿不过来,赶紧松了手。
“嫂子,我哥本身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这些还是当时爹拿给你的。我那儿还存着点。以屁娃的情况,现在也用不了这么多,不够我再想想办法就是。”
这一天早上,虬龙山上头,这是个偏僻的不行的山坡,而此时,就在这坡的周围,已经是站了二十几个人,全是老家村子里的老头。我妈牵着祝君,就站在一个土坑前头,看着几个汉子把一口棺材朝着土里头吊。铃铛声响起,二十几个老头站成了一排,漫天的符纸落下,这一刻,我妈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扑上去朝着那口棺材就开始哭。
“小澈……小澈……”
三叔在旁边一个劲的拉着,我老汉站在旁边一言不发,这一天天气阴,眼看着落了小雨。一个老头哝哝的说了两句。
“二娃,这么大个家当,娃子走了,谁来当?家里头的意思是,要不要再合计一下?”
我老汉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落在坑里头的棺材。
“除了他,谁也当不了。”
老头还想说什么,没有开口,远处的三叔歪乎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叔公,你那么大吧年纪了,这些事儿还操心做什么?”
没人知道,就这么一上午的时间,虬龙山这山坡周围山头后头,草丛,土沟,树林。不晓得藏了多少汉子。一双双眼睛全都在盯着这一处。
“主母哭的那么凶,你说凭着三爷跟小爷这关系,咋三爷一点哭相都没咧?”
一处树林下头,两个汉子叼着烟,边看着远处下葬的山头边扯了几句,
“你知道个求,谁说难过就要表现出来?三爷一向稳重,这叫男儿有泪不轻弹。”边上的汉子眉头都皱了起来,“也对,不过我咋瞅着上山的时候,三爷背着还笑了几声。”就这么一句,把之前那汉子憋的直接开不了口。
虬龙山的周边正好是田,好些个山沟子都被挖成了耕地,这时候正是上午,还看得到稀稀拉拉的农民在田里头挖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