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妈想再抱着我睡觉,当然,王文仲先生就被无限期额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面。可是爷爷让老爸进来将我带到了他屋子,说今晚我得到爷爷那里睡觉。爷爷的屋子我来过很多次,十分的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桌子上就一个砚台几只毛笔。其实爷爷的字也写的非常好,只不过听三叔说我爸似乎曾经遇到名师,从而“十年练一剑”,更加的青出于蓝。
爷爷屋子里面几乎没有装饰,四周的墙空荡荡的,唯一挂着的是一副旧框照片。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端庄的坐着,三叔告诉过我,那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奶奶。
我跟着我爸进爷爷屋子的时候,爷爷正在看着一本老旧的线装书,带着一副老花眼镜。
“文仲,你回去吧。”
我爸点了点头,恭敬的把门带上。
“小澈,爷爷还有点事情要忙,你先睡觉吧。”
我有些搞不懂,但也上了床铺就睡了,爷爷的床铺只有一张木板,一张毯子。连枕头都是用的以前的瓷枕,十分的硬,睡着十分的别扭,我索性就不睡那个枕头,将头直接搭在硬板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醒来之后,爷爷依旧坐在椅子上面,似乎是一晚上没有睡觉。灯光依然亮着,这一晚我睡的十分的沉,似乎一闭眼睛然后一睁开就到了天亮。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就是那么一晚,爷爷为我做了多少事情。
大姑在我家住了两天,之后,就带着我离开了吃水乡,我坐在车上,看了自己店铺,我妈已经是再次的哭了出来,三叔和爷爷也站在那里。爷爷站着朝我坐的车子挥手,一直到车子走了很远,视线已经逐渐模糊,最后到了拐角的地方,我看到爷爷似乎依旧在挥手……
我来到的新的城市,一切都那么的陌生,建筑,人群,还有生活方式。这时没有漫天遍野的油菜籽,没有河沟和堰塘给我洗冷水澡,我变得沉默寡言,用一个外壳把自己包围了起来,就这样,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参加着,但没有融入大姑家的生活。
一转眼已经过去三年了,这是这边中学的楼顶,而我此时正站在楼顶上面,看着远处。那是火车站的方向,离开了吃水乡,再也没有一个小山坡来给我了望远方抒发情怀,我就找了楼顶这个替代。这三年里我还是会经常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梦,梦到的最多的就是南雨和那种蓝色的火焰,一开始是分开的,后来或许这两个梦出现的频率太高,居然融合到了一个梦中。我往往在半夜就被惊醒,之后很难入眠。
其实在这边也还过得去,除了没有零用钱和零食吃。我倒是学会了很多,比如隐忍,比如看开之类的,或许是因为年龄大了的缘故,这里也不是我的地盘,也没有小弟整天呼来喝去的,反而让我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这是一个星期六,而我则刚刚被从辅导班里面赶了出来。我大姑是这所学校的老师,这学校为了多收点钱,就在周六日办了各种兴趣辅导班,说是教师子女可以免费上,我什么都不行,唯独数学猛的一塌糊涂,就到班主任那里就报了个数学班。大姑肯定是不会给我交钱的,即使愿意,姑爷那一关也不好过,所以我就怀着蒙混过关的心态跑去上了,才第二个星期,就被赶了出来,说我只是侄儿,我堂姐已经去美术兴趣班坐着了,我算不了数。
当时小爷提着书包就走了出来,边走边小声的骂了句“龟儿子”,我想着自己怎么地也算是个教师子女吧(我妈确实是老师,只不过是在吃水乡)。我知道这些年爷爷每个月都会打钱给大姑家,让把我生活管好,谁知我没怎么长肉,堂姐倒是越来越胖,到了现在一个脸圆的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胖娃。我倒是一点也不在乎这些,除了想回家之外,自己过的乐呵就行,倒是很学会了一些精神胜利法。
第33章
在楼顶吹了一阵风,我稍微有些火大的心绪平静的下来,楼下是一条街,人来人往热闹的不行。一个面色惨白的老人就蹲在街角,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这三年来,我没少看到板板,这家伙就是今天看到的一个。这玩意似乎也发现了我,一双眼睛悠悠的盯着我看……
“呸。”
我向着旁边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想的是壮一下胆子,但脑袋却不由自主的移了开来,不敢再继续看楼下的那个位置,我心中有些忐忑,骂了自己一句,以为自己不怕,终究还是在骗自己。
总算到了放学的时候,一阵铃声响起,这个学校的学生像是一群蜜蜂一样一涌而出。我也离开了楼顶,向着大姑家走去……
周六日没什么意思,我只觉得自己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又到了上课的日子,这天最后一节是美术课,我正在发呆,等着放学,想着自己何时可以回家,想着以前的那些事情,想着爷爷,想着我父母还有三叔。就在这时候,一声惊天巨响将我惊的差点跳了起来,“锤子哟”就要冲口而出,但是被我硬生生的忍住了。
因为号称“猛男的”美术老师正在我面前,一把尺子稳稳的粘在我手旁边的桌子上,刚刚这玩意差点就打到我。这家伙真名“任蒙”,也不知道他老爸是怎么想出这个名字的,不过他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这个名字,上美术学生稍有不听话,就立马把那货的铅笔水彩笔尽数折断,或许他觉得一把塑料管子捏在手里折断的感觉很爽还是怎么的,不知道多少人的笔都遭了秧。
这货一下子打开我的笔盒,随后面上也惊了一下,然后怒声问道……
“你的画具呢?我不是说过每个学生都得准备画笔么?”
这种情况我已经炉火纯青,赶紧面上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悔恨模样……
“老师,我没。没钱买。”
其实我也没说假话,我来这三年,衣服都是三叔来一趟给我买够,上美术课用的画具我在大姑面前提都没提过,懒得提,反正提了最多用堂姐用过的旧的,小爷干脆不用。
“人猛”哼了一声,随后面色也缓和了下来,只是说了一句以后不许在这样之后没再跟我一般见识……
今天放学后要跟着大姑和堂姐去堂姐爷爷奶奶家,一想起这个我就头痛,每个月都要去那么一次,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心理上的折磨。
放学之后,我慢吞吞的走到校门口,堂姐和大姑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小澈,快点啊,每次都这么磨蹭。”
我憋了憋嘴巴,赶紧跑了过去。
坐了十来分钟的公交,终于来到了堂姐爷爷奶奶所在的小区,我是极其不情愿进去的,因为她爷爷奶奶家不干净。
这里是一间那种老式的住宅楼,不过里面住的还大多都是老干部,堂姐的爷爷听说以前也是当官的,姑爷是他的小儿子,不过她爷爷这些年一直都卧病不起,平时走不得路,就在家里的那一张大藤椅上面躺着。
进了门,她奶奶一个脸都笑开了花,亲热的跟大姑和堂姐打着招呼,两双拖鞋早已经是提到了门口。我也早就习惯了,自己脱了鞋子然后踮起脚去柜子里拿了一双穿上。
依旧有一些阴冷的,感觉,我一进屋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板凳上,眼睛到处瞟着,心中有些奇怪,那玩意肯定还在屋里,怎么看不到。
终于,我感觉到一间屋子的门缝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我心中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从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这东西就已经在屋子里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堂,不过似乎很害怕我的样子。从来不敢离得我太近。我曾经跟他们说过这个事情,但是他们一家人都不相信我,大姑还好,姑爷说我是不是跟我三叔混久了,也变成了个小神棍。
大姑读中学的时候就被爷爷送出来了,之后便很少回来,我出生后只见过她少数的几次,以前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有一天到她们家里生活。
我一直安静的坐在板凳上面,堂姐在客厅的茶几上吃着零食。我看也没看她一眼,现在我对于零食是完全没有需求了。大姑一进门便和堂姐的奶奶坐在沙发上面说话。
“文蓉啊,芸芸她爷爷的情况是越来越差了,最近连床都很少起来了。诶,几个孩子都不听话。我们家毕竟是……”
堂姐的奶奶从我进屋几乎就没有看过我,我也懒得去理这些,只是觉得待在这里浑身不自在。看着那客厅里的佛龛,以及从来都没有断过的水果和贡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的想法。
听堂姐说她奶奶以前倒是信佛,所以客厅里至今留着个神龛,什么蒲团念珠啊那些是一应俱全,但是她家里就有一个板板啊,居然还不知道。我在心里揣测着,估计这些神侃之类的也只是个心里安慰,而且在在这屋子里面,我除了感觉到那个板板外,丝毫感觉不到以前在家里的那种平和和随意的气氛。
吃过饭之后还在继续说,过了一会,似乎是说累了,居然把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
“文蓉,芸芸他爹当时就跟我说了,说那边是乡下,教育不行,所以你家里硬是要接他到这边来寄读。农村孩子没见过世面,还野的很,不过你们两口子也算是对得起你家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