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听到远处传来逐渐逼近的汽车引擎声。我对这个声音有印象。听见这个声音便脸色发白的人不只有我。
见到她表情瞬间僵硬,我这才发现朝我逼近的东西庐山真面目为何。
“你被检阅官追捕吗?”听了我的问题,她微微地歪起头。“就是穿着黑色西装开黑色轿车的男人们。”
她用力点头肯定我的推测。
“果然……”我刚才见到的检阅官座车大概也是前来追捕她的车。待在这个镇上的检阅官们的目标或许不是我,而是她。
引擎声在近处打停。
我屏住呼吸靠近门口,悄悄开门,确认外头的情况。道路前方停靠着一辆黑色汽车。驾驶座与助手座的车门同时打开,有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要下车。他们还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我想也不想将头缩回门后,关上了门。
“他们就在外面。”我压低声音告诉她。
她狂乱地来回踱步起来,接着突然打开放置扫具的置物柜,硬是想钻进里头。
她该不会是想躲在里头吧?
“你冷静点。他们一定是循着你留在雪上的脚印追过来的,所以你就算躲起来,也会马上被发现。”
她半边身子还塞在置物柜里,一脸束手无策地回头望着我。
我环视室内。屋内深处有光线射入。屏风的另一端有扇小窗。
“我们说不定可以从窗户出去。”
我们一起移动到窗户前,将手搭在窗框上。然而窗户是封死的,无法开启。没有其他出入口。我们只剩下正门这条路,但检阅官就要过来了。现在出去就会狭路相逢。
“打破窗子吧。”
我从置物柜拿出扫把,用把柄的尖端戥刺窗户,只是玻璃太厚了,无法轻易敲破。
我环视四周寻找可派上用场的道具,女孩突然推开我前进,站到窗户前方。她高举右手,像跳舞似地大幅扭腰,甩动手臂用拳头扣向玻璃窗。她的动作流畅,不带一丝犹豫,仿佛很清楚这么做就能打破窗户。
她的手臂轻易地就戥破了窗户。碎片闪耀地四散,刺向外头的雪地。
她回过头来,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窗户破了虽然让我惊讶,但她一派云淡风蛵的表情更令我难以置信。就算带着手套,她难道都不会痛吗?她没有那里割伤吗?
她向我展示自己的右手。手套看起来没有渗血。她从呆若木鸡的我手中抢走扫把,用握把撢落窗框上残留的碎片。向外窥探,确认安全。
“快走吧。”我恢复神智向她说。
她点点头,一脚轻巧地跨过了窗户。漆黑的裙摆飘荡膨起,新的脚印在雪地上烙下。
我也跟着她来到外头。我不能就这样单独留在教堂。就算他们的目标是这个女孩,想必也会对我起疑。我没有自信能强辩过关。
我们从窗边消失的同时,我感觉到检阅官们打开教堂的门阅入。他们应该注意到窗户不对劲了,然而我们快一步。我们从教堂的侧边钻进小道,这条路汽车没办法开进来。
我带着她穿越宛如迷宫错综复杂的暗巷,穿越建筑物的死与破损的围篱,在无人的小镇狂奔。她乖巧地跟着我跑。她或许很疑惑为什么我要跟她一起逃离检阅官的追捕。她之所以会顺从我,是否是因为她把我当成自己人?希望如此。
我们朝河流前进。如果我的记忆还可靠,附近应该有一条轻浅的小河。继续照普通的路逃,检阅官一定会循着脚印跟上。要消除脚印,进入河川就好了。我边走边向她说明。
我们跑过草原,在公园旁发现小河。这河比印象中还来得细浅,河宽顶多十公尺。
她原本还犹豫不想脱鞋,在我的劝说下不满地皱眉,这才终于点头同意。这种气温还是别弄湿鞋子得好。我们一手拿着脱下来的鞋子,空出来的手紧紧相握,走入河中。河水冷得就像是在我们的脚上千刀万剔似的,只不过这股感觉也立刻麻痹起来。前进到河流中央时,水深已达膝头,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水流冲倒。跟她相握的手令我感到安心。
就算是检阅官,也不会追进河里。只要隐匿了一次踪迹,想必可以争取许多时间。在河里往上走一段时间,我们才上了对岸。我们重新穿上鞋子走上车道。车道上残留着轮胎痕,我们朝轮胎痕的反方向行走。
突然间,她从背后拉住我的衣服。
“怎么了?”我转过头询问,她指向空无一物的道路前方。接着她强硬地拉着我的手,把我拉进建筑物的暗处。
没多久,有一辆汽车从车道驶过。是检阅官。我们目送他们离去。车上的检阅官与教堂前的两人组是不同的人。到底有多少检阅官来到这个城镇?
汽车开下坡道。我们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
此处是住宅区一隅,被红砖墙团团围住,犹如自城镇遗世孤立的空白角落。滴上堆着木柴,我们把它当成椅子,在上头休息。仰望天空,大气宛如冻结似地苍白。
城镇仍处于睡眠之中。虽然能感觉到一般市镇的生活感,却完全没有人的动静或声响。说不定这座城镇的人被下了整个冬天都会持续沉眠的魔法。
我在冻僵的双手上呼气取暖。她脱下鞋子揉揉发白的脚尖。仔细一看她的鞋子沾满泥巴,非常肮脏。遇见我前,她大概就在雪中逃很久。脏污的裙摆诉说了她的苦难。
“你不要紧吗?”
她抬起脸来露出逞强的假笑,对我点头。
“为什么检阅官会追捕你?”
她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接着重新穿回鞋子,凝视着自己的右手。
看上去她并没有携带任何行李。她看起来并未持有书籍,也不像是身上穿戴着像谜晶的饰品。追根究柢,她好像还不太清楚检阅官是何许人也,以前可能住在非常封闭的环境吧。
如果她没有违规,可能就是她居住的地方或相关人士触犯某些禁忌。只不过若她只是普通的知情人士,怎么事情会演变到整座城镇都配置了满满的检阅官?
她突然起身,拍掉裙子的脏污。我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她见状伸出双手作势推绝,接着摇头拒绝我。
“怎么了?”
她仍一个劲地举着手。
“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吗?”
她点了两三下头。
“为什么?你有去处吗?”
她别开视线,随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咬着下唇缓缓点头。
她八成无处可去。我跟她撒过一样的谎,我很清楚。我冷不防抓住她逃也似地抽开的手。“我们一起走。之后不管发生什么,或许靠我们两人的力量都能解决,就像刚才那样。”
她低垂着头,用脚跟轻踹积雪。或许她在藉此掩饰想逃离我的脚步动作。
“这座城镇有我的朋友。那个人一定会帮助我们。”
她抬起头望着我,将垂落脸颊的白发拨开,接着又迟疑地歪起头。
“来,跟我走吧。”
听到我这么说,她终于露出笑容,有些开心却又有些不安的笑容。
我发现自己正用力地抓着她的右手,赶紧放开。
“对不起。你不会痛吗?”
她点点头。
“之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我是克里斯提安纳。”我这才第一次报上名字。“叫我克里斯就好。”
克里斯。她抽动嘴唇仿佛在念出我的名字,但没有发出声音。周围一片鸦雀无声,仿佛在她说出话语的那刻,世界就失去了声音。
“你叫什么?”
“呜——”
她如歌唱般地回应我。这段轻哼不仅是她的名字,听起来也像一段简短的音乐。
她因沟通不良露出心急的表情,又突然恍然大悟地蹲在地面上,用食指在雪地上写字。
“悠悠?”我读出文字,她点头肯定。
我抓住正准备起身的她的手,顺势与她握手,确认我们彼此是伙伴。她戴着白色手套,在柔软布料底下的手,握起来就像冰冷的机器。我别开视线好隐藏自己的困惑。
“走吧。”
我牵着悠悠的手,在沉眠的城镇中行进。
绕过某个转角时,我似乎听见了孩子们的歌声,便抬头仰望附近的混凝土大楼。那里正是桐井老师的教室。我记得自己刚造访此处时,似乎也是听见了孩子们的歌声。我在歌声的引诱之下从窗户探视里头,桐井老师欢迎我入内。我真怀念他那天温柔的笑容。
然而今非昔比,建筑物的表面到处都是龟裂,部分壁面大规模剥落。有些地方还能见到墙壁内部的钢骨暴露在外。所有窗户都用木板封死,无法窥见里头的模样。以前那块音乐教室的招牌也不复存在。
孩子们的歌声难道是从记忆中召唤而来的幻听?大约一年半以前,桐井老师在此经营音乐教室,教导孩子们乐器的演奏方式与音乐。我在这间教室的一隅借住了几个礼拜。我曾经参加过教会的圣歌队,很擅长歌唱。在音乐教室的孩子们面前献唱,所有人都感到很稀奇,一直要求我重唱。或许他们是生平第一次听见圣歌。说到底他们就算听过音乐,也不曾听过有歌词的歌曲,因为歌曲也是检阅对象。这座城镇没有歌曲。桐井老师赞赏了我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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