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记反方向了?”王江宁也是吃惊不小,但他迅速冷静下来,拔出钥匙冲着车厢那一头狂奔过去,插进钥匙孔,打开了车门。
没有,这边也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其他车厢,只有黑夜。
王江宁立刻把门关上,又飞奔回了一开始打开的那道列车门查看起来。
“我们不是中途停车了。”王江宁的语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是有人把我们这节车厢给留在这里了。”
“现在怎么办?”吕冲元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语气中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我们在这里停了多久了?”王江宁转头望向梅檀。在给小道士讲故事以前,他打了一段时间的盹。
“我也跟你们一样,打了一会儿瞌睡,但是我可以确定十一点的时候我们还在走。我看过表。”梅檀指了指自己的怀表。
“说明我们在这里停留肯定没有超过一小时。我们前面有一节是兵车厢,因此乘务员被杀害,很可能就是因为凶手想要劫持这节车厢!”王江宁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有道理。不过这车要脱节,具体要怎么操作?”吕冲元对火车一窍不通,全没想过这车厢居然还能掉。
“打开这扇门,然后拔出连接铆钉。不过在行进过程中,这铆钉是很紧的,寻常人等绝对难以拔出。咦,等等。教授,帮我拿一盏灯过来。”王江宁正说着话,突然俯下身子仔细看着列车的挂钩。
梅檀不明就里,不过他也没多问,站在座位上,从火车内壁上拿下来一盏石灯。这石灯发出的是白光,也算比较明亮的了,燃烧时间也长,唯一的缺点是燃烧时有一股味道,不过这对于到处都是窗户的火车来说并不算明显的缺点。
王江宁接过石灯,对着列车的挂钩照了过去。这节车厢连接前车的挂钩并不像王江宁之前猜测的铆钉被拔出,而是似乎被烧熔断了。小臂粗的铸铁挂钩此时只剩下一半,断面上闪着银亮的点点金属光泽。
王江宁与梅檀商讨片刻,便又回到车厢内部。
“诸位,诸位!大家都醒醒听我说!”王江宁这么喊了一嗓子,车上在睡觉的乘客纷纷醒了过来。一时间车厢里人头攒动,都往这边张望着。
“我们车厢里的乘务员,已经被人谋害了。”王江宁一边说着,一边站在过道里指了指僵在座位上的乘务员。
“是……是谁杀的?”开口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的。他头上的头发还没有这一车人多,手上戴着的大金表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怀里搂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两人一看就知是情人关系。
“这我目前还不清楚。但我基本可以肯定,杀害他的人,就在我们这节车厢里。而且这个凶手还熔断了列车挂钩,令我们的车厢脱离火车,遗落在这里。”
大金表的表情也是惊慌失措,他颤抖地搂着吓坏了的小情人,一边却颤悠悠地冲身后的老道士开了腔:“真人,你刚才说我有血光之灾,莫非这么快就应验了吗?我的戒指也没能渡劫啊。”
老道士闭上了眼,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不过王江宁看得真切,这老道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淡然,他的肩膀其实也在微微发抖。
“诸位,我是自南京来的侦探,此次远行,本想是要去洛阳公干。”王江宁向众人展示出徐思丽给他的证件,“如今,外头风雪交加,根本无法下车,为了大家的安全,请诸位配合我一起查出凶手。”
此时火车上共有九人。除了王江宁三人在车尾把守,斜后方坐的是大金表和他的小情人,他们身后坐着的是在徐州站上车的老道士以及他的胖道士徒弟,再往后面一排,则坐着一个年轻的画师,他那硕大的画架和袖口的点点油墨表明了他的身份。画师后边坐的是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男子,桌上放着几本书,看起来是个文化人。
“你说你是侦探,那这二人又是什么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王江宁正在一一打量车上的六个人,那个画师先开口说话了,他讲话的时候一口东北腔。
“怎么?首都警察厅的证件难道你认不得吗?这二位是我的助手。”王江宁知道梅吕二人估计对“助手”这个名头颇有腹诽,急忙冲二人使了个眼色。
“呃,对,我是王探长的助理,这位是我的助理。”吕冲元任何时候都不忘挤兑梅檀。梅檀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忍住没搭理吕冲元。
“你既然是侦探,是不是已经大概猜出……车中谁是凶手了?”眼镜长衫男子把书抱在胸前,有些惊慌地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需要逐一排查。”王江宁看一眼车外,继续说道,“眼下大雪封路,再加上河南这地界最近麻匪猖獗,我们怕是哪里都去不了。正好,我们就待在车上好好查一查吧。”
王江宁的这番话引得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但是大家都没提出反对意见,似是默许了他的说法。
“诸位,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事情,听到可疑的动静,谁又离乘务员最近?”王江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习惯性地开启了查案模式。
“离乘务员最近的就是俺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东北画师率先开口了。“我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不过肯定是过了商丘。这个我有印象,商丘没上人,乘务员还下去转了一圈。后面我就睡着了。”
“我,我看见他带的有刀啊。”那胖道士徒弟突然插嘴,引得众人顿时侧目。
“俺这是画画用的美工刀,杀不了人!”东北画师感受到了众人目光中的敌意,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急忙捧出一个布包,打开摊在桌子上。王江宁上前一看,一共五把钝头小刀,整整齐齐插在袋子里,而且刀上都有红色颜料痕迹,与乘务员身上那把水果刀截然不同。
“画画还要用刀吗?”吕冲元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这位小道长有所不知。这西方油画,用的是油墨颜料,经常要用这画刀来把画错的涂料轻轻刮掉,有些地方则要用刀来修正。所以俺这些刀都是钝头的刮刀,杀不了人。而且俺的刀一把都没少。”东北画师这时候已经镇定下来,说话连贯了很多。
“把您的刀要收好了。下一位是?”王江宁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那袋刮刀,便还给了画师。
“哎,我说咱们搞这么复杂干什么,这位金虚真人,是高人啊,龙虎山张天师的传人!张天师你们知道不?啊?真人,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算一算,到底谁是凶手,我信你!”大金表突然不耐烦地大声喊着,仿佛在掩饰自己的恐慌。
那一直闭着眼的金虚真人被大金表突然的叫嚷给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见众人都在看他,大金表是满脸期待,其他人却更多的是怀疑的目光。自己那个胖徒弟已经吓得不敢说话更是指望不上,这金虚真人到底也是老江湖,很快镇定下来,见这时候已经骑虎难下,只得伸出左手刷刷刷地捏起了掐指。
王江宁偷偷地看了一眼吕冲元,只见吕冲元露出一抹狐狸见到兔子般的冷笑。
金虚真人却没让大家久等,只见他手突然画起圈来,一边画一边厉声喝道:“呔!急急如律令,天师显神灵,老君除妖孽,五雷破空明!”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蹦出,一直画圈的手猛然停住,众人瞧得真切,他的手指正指向戴着眼镜穿着长衫的男子。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投向了长衫男子。眼镜长衫男子顿时有些惊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且慢。方才听这位老板说,您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传人,贫道倒是真不知道张天师的儿子年纪竟然这般大了,等贫道云游到龙虎山,定要去拜会一下令尊张天师……”吕冲元睁着大眼睛满脸诚恳地说着。
“你是哪里来的野道士,怎敢对我师父无礼?我们出家人怎么会有子嗣?我看你必是什么邪魔外道吧!”还没等吕冲元说完,那金虚真人的胖徒弟率先叫嚷了起来。
“莫要无礼。”金虚真人微微摆了摆手,毕竟王江宁这边人多,他也不愿过分得罪吕冲元,便装腔作势地制止了自己的徒弟,然后一脸严肃地对吕冲元说道:“这位小道长只怕学艺不精,我等出家之人,怎能结婚生子,莫要败坏我龙虎山天师一派的清誉。”
吕冲元这回是真笑得更开心了,众人给他笑得莫名其妙,金虚真人师徒更是以为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吕冲元见气氛已经被自己吊起来了,便尽量止住笑,一脸乐呵地继续说道:“你们师徒二人出来行走江湖,这功课也未免做得太差了些。江西龙虎山张天师的正一派,本来就是能喝酒吃肉能结婚生子的,张天师这个名头历来都是父子相传,你这老头若是张天师的传人,这辈分只怕就要乱了,现任的张天师年纪也就比我大点,你这传人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啊?还什么金虚真人,为金子是真的,人只怕是虚的吧。”
吕冲元这一席话瞬间就让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金虚真人师徒顿时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已经换了一种画风,这老头瞬间额头就开始冒汗了,不过他倒也是嘴硬,继续负隅顽抗:“哼,一派胡言,你这番话语,又有何证据?”
“证据嘛,那简单,你师出何门,师父的道号是什么?”吕冲元胸有成竹地问道。
“我乃是龙虎山天师观,上代天师张元旭的堂弟,俗名张元宝。”金虚真人一番话说出来似乎又恢复了不少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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