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听了微微笑道:“每代人的肩上都有着不同的责任和担子,金门之人对黄河的了解就如同自己的左右手,可是越是了解,就越觉得这条河里有着常人所不知的秘密,他们摒弃了老手艺当中跟寻金采金有关的手段,再加上这么多年在黄河里的经验,形成了新的护河之道。”
“是什么?”
我心里砰砰直跳,似乎已经能预感到玉姐要说什么。
“水鬼请煞!”
“不可能!”
我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玉姐浑身直达打哆嗦。
“水鬼请煞是黄河捞尸人的手段,怎么会和金门扯上关系?!”
玉姐摇摇头,示意我坐下,叹了口气说:“捞尸人是捞尸人,水鬼是水鬼,不然凭他一个凡夫俗子,懂点辟邪之法,怎么可能会单凭一双眼睛就看透河水,知道水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那你是说这水鬼请煞,其实就是金门当中的辩水之法?”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也不全是,辩水只能通过河水的清浊流势来判断水底有没有金脉,要想一眼看透河水,必须是在出生时便被秘药洗眼,这个法子还是早年间一位栽在金门手中的憋宝人吐露,而且想要分辨出金门之人其实也十分简单,只需要注意在他们的脖子上,有没有一道特殊的刺青。”
玉姐说着眼神与我四目相对,我感觉嗓子眼有些发紧,颤巍巍地说:“沉,沉沙鱼?”
“嗯,沉沙鱼其实是金门最早饲养,用来寻找河底金沙的一种的吞金鱼,只要将它放在事先观测的水域中,不出一个时辰,这沉沙鱼便会自己游上岸,再剖开它的肚子,查找体内有没有金沙,便可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金脉。”
在玉姐说话的期间,我脑海里空白一片,水鬼请煞,吐烟招魂,还有脖子上的刺青,爷爷身上藏着的秘密太多,难道真如玉姐所说,他一直都是黄河金门之人,只是隐瞒了身份,在三岔湾苦心经营多年,守护着黄河里的秘密?
再往深处想,我爹一个普普通通的做小生意的人,怎么会去到罗刹城那般传说中的鬼城,而且大哥一出生便被丢弃,可是以爹娘疼爱我的程度,不到断气的那一刻,怎么可能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扔掉。
而且霍老太为什么要问我爹的行踪,在得知他可能去了罗刹城之后便断言八爷之事定有金门插手,那我爹又算是什么,也是金门中人?
这也就是玉姐当时在龙泉庄时说的我跟金门的渊源?
而且井底那人到底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才会说出我能活到现在一定是有人付出了巨大代价这般话。
之前姚二爷在说跟我爷爷有渊源时我还纳闷,这样身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认识我爷爷,可是现如今看来,要是我爷爷真是金门中人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想着想着我全身发汗,一层层汗珠在额头上布满,突然觉得好像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刻意瞒着我什么,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霍老太问道:“那八爷的失踪,究竟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霍老太沉着眉,想了想才说:“那是因为,八爷这次再下黄河,是和你爷爷手中那面白色小旗有关。”
第六十四章 白旗
“又是那面白旗?”
我有些喃喃道,第一跟八爷见面的时候他就问过这面旗子的问题,现如今又为了这面旗再下黄河,里面有什么古怪不成?
“那什么,霍奶奶,这旗子到底有什么用啊,八爷这么对它这么重视?”
想了想我还是厚着脸皮问道。
霍老太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怎么,白老鬼没跟你说过?”
我挠了挠头,说:“没有,我只听他给我讲过有关这面白旗的故事,但是这个白旗,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以为只是个传说呢。”
“看来白老鬼藏的够深啊,连自己的孙子都瞒着。”
霍老太看了我一眼说:“听说少东家还是大学生?”
我点点头说:“是啊,二流大学,正寻思着这几天去报道呢。”
“嗯,放在隋文帝杨坚那会儿,也算的上个秀才了。”霍老太淡淡道。
“秀才?”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称呼,我就想到了民国末期那种还穿灰袍带瓜帽,长着一大撮白胡子,张口闭口就是之乎者也的老头。
“三场功名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呐,从古至今,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参加考试,记得朱元璋刚当皇帝的时候,像少东家这种能考上秀才的,还能免三次死罪呢。”
霍老太说完没由来地发出一声干笑,我见她这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端端的说事怎么扯到朱元璋头上去了,她总不会还经历过朱元璋那个年代吧,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见玉姐站在那里也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稳了稳心神,见霍老太眯着眼睛看向门外,像是回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朱元璋虽然是个放牛出身,却十分重视念书人,在那个年代不管你犯了哪条王法,种下了什么死罪,只要有功名加身,那就相当于有了三次免死金牌,想死都死不了,而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只要参加科考这一条路,所以每三年一次的进京赶考,也就成了举子们一等一的大事。”
我见霍老太说了这么久的话嘴唇有些发干,连忙泡了杯茶递到她手中,霍老太点点头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老北京城有这样一句老话:臭沟开,举子来,说的就是在每年的三月开春,老北京城会淘挖暗沟,掏出里面的污秽之物,堆积在大街上,臭气熏城,而逢此期间,也恰巧是朝廷开科取士的殿试之期。
来自五湖四海的天下举子,进入朝思暮想的北京城中,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堆堆散发着臭气的污泥和漾着臭水的暗沟,而北京人在春风燥吹,交通堵塞,臭气熏染中见到的则是面目陌生的进京赶考的外地举子。”
我听着有些入神,看着霍老太神往的表情,心中暗自有些推测,却不敢出言打断。
“举子们考试的地方叫做贡院,早些年间是元代礼部衙门的旧址,到了明朝的时候才被改为开科取士的地方,而且在每次开考的头一天晚上,贡院的角楼上面要插三面旗子,头一个面是红旗,兵丁拿着红旗站在角楼之上轻轻一摇,是谓邀请天地神灵,人神共鉴;接着再拿出第二面蓝旗,拿在手中左右一摇晃,昭示着所有来考试的这些个举子们家中列祖列宗的鬼魂,可以到现场来,保佑自家的子孙平步青云,荣登皇榜,而这最后一面旗,就是白旗!”
霍老太说道这里看了我一眼道:“只要摇晃此旗,就意味着奉王旨意,各家的冤亲债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杀人取胆,不受天道谴责,所以人们总常说贡院里年年闹鬼,并不是空穴来风,上千年在贡院里赶考闹鬼死人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而且这面白旗本就有着沟通阴阳两界之用,再加上上面沾染着数个朝代的帝王之气,可以堪称是一件中宝。”
我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没有一面小小的白旗竟有这么大的来头,不禁问道:“是不是用此旗杀人,就不用顾忌因果或是冤魂的报复?”
霍老太点点头,“正是。”
“可是这面旗子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解道。
霍老太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因为这面白旗,还是开启罗刹城的钥匙!”
“真有罗刹城?!”
我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霍老太,张大了嘴,不可思议说道:“我爹真在罗刹城?”
“如果告诉你的那人没有说谎的话,恐怕这面白旗目前就在你爹的手上,而你爹,正身处罗刹城之中。”
霍老太出口惊人,还等我开口,就接着叹了口气说:“八爷为了进罗刹城几次险些丢命,况且就算了进了此城,漫漫九狱九泉路上,没了可以趋煞招魂的白旗,也是寸步难行,现如今被你爹抢先一步,自己又在黄河身遭不测,除非是有金门插手,不然以老索头儿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怕是不能拿他怎么样。”
“九狱九泉?它和罗刹城是在一起的?”我诧异道。
可是霍老太好像对九狱九泉忌讳莫深,只字不提。
我见此忍不住又问:“那八爷为什么对罗刹城这么执着,以他的本事都差点几次丧命,里面究竟有什么?”
霍老太摇了摇脑袋说:“不知道啊,十八年前八爷曾进去过一次,可回来之后却差点丢了半条命,要不是老婆子手中刚好有百草之王替他续命,恐怕这个世上就再无八爷这个人了。”
“又是十八年前,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都非要瞒着我?”
我感觉压抑极了,真相明明就在他们的口中,只需要只言片语便能将事情解释清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这让我感觉心情无比堵塞,想要大声嘶吼,将心里的郁结全都喊出来。
“小乙不要胡闹,霍奶奶不说,自然是有她的苦衷。”玉姐在一旁安慰道。
“那你呢?”我红着眼睛看向玉姐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也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