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着直接迈步就要往外走,被爷爷一脚踹了回去,“给他锁屋里,不能让他出来!”
我和大壮急忙将他娘从院子里拽了出来,将大门反锁之后,爷爷问大壮:“恁昨晚没栓老公鸡?”
大壮说没有啊,他之前见到鬼太婆时回答的是干了,所以就没管。
爷爷沉思片刻后对大壮说:“给恁娘找个地方安顿好,然后守着这门,千万不能让屋里那东西出来,他不是你爹,知道不?”
大壮应了一声,爷爷直接带着我继续往李婶儿家里赶,在路上我实在是没忍住问爷爷,“那男人是不是大壮的爹啊?”
爷爷骂了句说:“是个大头鬼!”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句话在我们那里既可以理解成是个屁,也可以理解成那个男人是从水里出来的大头鬼死尸。
可是他说的乡亲们都要回来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曾经淹死在河里的死尸都要上岸了么?
爷爷不再搭我的茬,闷头赶路,等到来到了李婶儿家的时候,发现她家和老村长家一样,大门紧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我记得昨天她说过她当时也回答错问题来着,数她最怕,可是并没有在门口见到大公鸡,我疑惑着往前走了几步,就在她家把门手上看见了一条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是垂在地上的,但是好像被人给剪断了。
爷爷看完之后脸都绿了,一脚把院门给踹开,等冲进院子,之前在大壮家里闻到的那股腥臭味儿立马钻进了鼻子,而且味道是从屋子里面传出来的。
爷爷让我在院子里待着自己一个人冲进了里屋,进去不多大会儿扭头又走了出来,面沉似水,“李婶儿被人害了。”
我闻着那股子味儿就觉得李婶儿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可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是死了么?”
爷爷没有说话,走到大门口盯着那根被剪断的红绳出神。
李婶儿昨天晚上肯定是在门口绑了公鸡的,可是不知道被谁剪断绳子把鸡给放走了,村子里住的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谁跟她有这么深仇大恨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害死她呢?
这个时候天已经逐渐变亮了,村子里的人昨晚基本上都没睡,硬扛到天亮才敢推开门瞧瞧,我跟爷爷之前闹出的动静他们早就听到了,见没啥事,就都一窝蜂的赶了过来。
在得知李婶儿是被人害死之后,顿时乱成了一团,有几个胆大点儿的进屋待了还没五秒钟,捂着嘴就跑出来吐,我见这情景也放弃了进去看看的心思,这时就有人问了,是谁剪断了李婶儿绑公鸡的绳子?
首先肯定不会是村里人,一个村儿的没有这么大仇恨,撑破天打一架脸上挠点伤啥的,也不至于闹出人命。
那只有外来人了。
村子里这两天的外来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直待在我爷爷屋里没有露过面的中年人。
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他来着,但是被爷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这会儿见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他,爷爷气的直吹胡子,“放恁奶奶个大头屁,那是我侄子,这两天房门都没出,到哪剪绳子去。”
我诧异地看着爷爷,没有想通他怎么会去护着那个把他差点吓得屁滚尿流的中年人,可是村民们却不管这一套,说肯定是那个中年人干的,昨天晚上放走李婶儿家的公鸡,那明天指不定落在谁的头上,我爷爷这是助纣为虐,要害死全村的人。
我当时就听纳闷了,爷爷明明一直费心费力地在帮他们,怎么成了我们要害死全村的人了?
爷爷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抓着我的手扭头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走在路上我问爷爷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咱们,爷爷冷哼了一声说:“鬼看一张脸,人隔一层皮,有些人可比鬼要坏多了。”
爷爷直接把我领回了家,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抽闷烟,我也没敢打搅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转圈儿,想着大壮爹的事儿,如果说英子死了一天后死而复生还能理解,那大壮的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还能见鬼么?
正想着,就见大壮从外面跑了进来,我问他有啥事,他说想问问我爷爷就一直那么守在门口吗,天黑了怎么办,他可不敢夜里一个人呆在那。
我说也是,可是爷爷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你最好不要过去,待会儿我帮他问问。
大壮说也行,正要走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昨天那啥进屋的时候说了句话,说啥黄河水要干了,乡亲们都要回家了,我觉得话里肯定有说头,恁问问白爷爷是咋回事。”
我点点头,话的后半句我听过,可是现在正值汛期,河水怎么可能会干呢。
送走大壮之后我将原话跟爷爷学了一遍,爷爷听了之后跑到院子里扯着嗓子骂:“黄河不会断流,死人更不能回家,做你奶奶的春秋大梦去!”
声音很大,既是在喊,也像是在说给什么人听。
村子里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情,我实在是有些慌,问爷爷到底是咋回事,因为我总感觉爷爷好像知道点什么,但是没有告诉我。
可是爷爷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有事,就算是他死了,还有那个人在,他可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第六章 死倒上岸
我一听说死,立马不愿意了,“爷,你怎么可能会死,要不咱们回县城吧,别管这些破事儿了。”
爷爷听了只是笑笑,用手爱抚着我的脑袋说:“哪有人不会死哟,爷爷这把岁数活的也差不多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黄河大王都拖好几次梦要收我回去咧。”
生活在黄河两岸的人只信奉黄河大王这一个神祇,每一个生在黄河边上的人前世都是河里的一粒沙,每年黄河大王巡河时龙撵压过的沙子都会在来年变成人。
生下来的时候叫水娃,吃黄河饭的叫水鬼,人死之后还要烧黄纸,唱河曲,然后魂归黄河,可以说是和黄河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爷爷的话让我失落了好半天,转过头看向中年人在的屋子,问爷爷说:“爷,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吧,他到底来咱这是干嘛来的?”
“不晓得啊,这种人就跟武侠小说里面的大侠一样,一般轻易不会出手,一旦出手那可是要惊了天地喽。”
若是换做平时爷爷这么评价一个人,我肯定会对他特别感兴趣,可是身边发了这么多事,也没什么心思,管他什么大侠不大侠的,只要不是来害爷爷的就好。
我又问爷爷大壮的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肯定不会是人,可是鬼不能见光,尸体又不会说话,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爷爷嘬了口烟枪,淡淡地说:“干我们这行,在水里最怕两种东西,一种是像英子那种水煞,而另一种就是死倒。”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死倒这种词,问爷爷是啥,爷爷说,捞尸这么多年,有一种尸体最为特殊,这种尸体不会浮出水面,即使在水里泡上十年八年,等捞出来的时候还跟刚死的时候一样。
不仅如此,这些尸体在水底下会一直直立着,保持着行走的姿势,尸体随着水浪缓缓向前,就像是在河底漫步,好多时候在干涸的河床中,都能看到水下清晰的脚印,一步步走向最深处,走到头后会转一个方向继续走,就像是在水下散步一般。
这些黄河上的横死人,怨气太深,迟迟不肯离去,非要等害死其他人才肯倒下,这次死倒上岸,恐怕要出了大麻烦。
我被说的直冒冷汗,哆哆嗦嗦地说死倒为什么上岸啊,他还说村里的人都要回来呢,到那时可咋办啊?
爷爷叹了口气,眼睛直直地看向窗外,一点神采都没有,我担心他又会变成之前那副痴呆的模样,连忙打岔说:“呸呸呸,我瞎说,死人根本上不了岸!”
爷爷听了哈哈大笑,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二娃,想不想见识见识水鬼请煞?”
我腾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爷爷,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真,真的?”
水鬼请煞是正宗黄河捞尸人的看家本领,传说得在很小的时候就用一种秘制的药水洗眼,又经过数十年在黄河边上的观水练习,眼光能穿透浑浊的河水,一眼就能看到水下的行尸。
而且这个功夫练到一定火候,还能请出河底的尸体,询问水底下的事情。
只不过这是一种祖传的秘法,行为古怪诡异,外人无从得知,连我这当孙子的都没有见过,我记得前些年有个什么电视台的还来采访过爷爷,让他展示一下水鬼请煞的本领,但是被爷爷以封建迷信给打发走了,可是现如今听他这么说,难道爷爷真的会水鬼请煞?
可是爷爷是半路出家当的捞尸人啊,小时候也没有被洗过眼,他是怎么会的。
见我脸上半信半疑,爷爷笑着说会有机会见识到的,不过鬼太婆的事还没完,我感觉她肯定跟英子有什么联系,你赶紧去通知村里让他们今天晚上别放松了。
我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心说还帮他们干什么啊,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别回头出点岔子再赖到咱们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