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救她了,她该死了。”
红鲤的话音在身后淡淡袭来,我疯狂地朝着卫君瑶缓缓下沉的手掌狂抓,口中忍不住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这个世上谁都能死,就她不能死!”
“九世孽魂,一朝身败,她用尽了在古道中可以享受的所有时光,你放弃吧,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说了不算!今日君瑶若在这里有了三长两短,我宁愿和那鬼婴一般,堕入默道,血溅三尺古道,也要换君瑶一个公道!”
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了手上,发出残魂颤动的呐喊,感觉着下落的身形陡然加快,指尖相碰,却终差分毫,眼看着卫君瑶整只手掌即将完全没入血水中,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股低沉的声音。
“你当真愿意舍弃自我,为情入魔?”
“只要能救君瑶,莫说如魔,即便逆天而行,为天道所不容,又有何惜!”
“人生在世,去若朝露,魂归来兮,哀我何悲,五世公主命,九生佛陀,十三世怨侣,有道是天意难违,可我看,情坚胜天呐……”
随着脑海中人话音阵阵,伸在眼前的手掌突然缠绕出一丝黑气,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从体内喷薄而出,我心头一颤,一丝一毫也不敢犹豫,将所有的力量调动在手上,甩开手朝着血水里猛地一抓,感觉着纤细的手腕被攥在掌心,咬紧了牙关朝外用力一拽,全身被血水浸透的卫君瑶缓缓出现在视线中,我强忍住泪水夺眶而出,看着卫君瑶泪眼婆娑,四目相对,就见她嘴角艰难地抹出一股微笑,轻轻说了声“剩下的交给我吧”,整个人如同浴血重生的火凤一般,血衣炔炔,带着我直直地朝着棺顶飞了上去。
“黄河胆。”
二人重新回到地面,卫君瑶来不及擦拭脸上的血迹,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铜棺沿上的红鲤,轻声笑道。
可红鲤却秀眉微蹙,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摇摇头说:“黄河胆是谁,我不认识。”
“可是你们两个一个是本应该轮回停止,彻底在古道中消失之人,还有一个已经堕化入魔,皆为天道所不能容的东西,在我面前,不应该是乖乖伏法,自觉了断么?”
“天道?”
卫君瑶突然哈哈笑道,手腕轻轻一抖,长剑瞬时闪现在掌中,看着红鲤轻轻笑道:“没有想到黄河胆时隔千年再度现世,第一件事竟要替天行道,可叹,可笑,可悲。”
红鲤丝毫不为之所动,跟雕塑一般站在铜棺上,但看向二人的眼神却如同神视众生,轻摇晃着头说:“邪就是邪,恶就是恶,说再多也无用,你不如自行了断,免得死后连缕残魂都落不下。”
“就凭你?”
卫君瑶突然目光一冷,血衣无风自鼓,发丝飞扬,垂着手中的三尺寒剑,轻轻一跺脚,纵身便朝着红鲤冲了过去。
君瑶恢复了?
那一股子强大震慑的威压让我感觉心头一震,看着她再度出现在视线中绝尘的背影,只感觉热血冲脑,快速闪身来到吴将军身边,摸起地上的单刀,将随风施展到极致,身卷黑色剑风,迎着卫君瑶刀剑合璧,迎上红鲤。
可是面对二人的攻势,红鲤却依旧面不改色地摇摇头,轻声叹道:“我能感觉到整个黄河古道皆在我心中,而你们又存在于古道之内,想要杀我,不是自取灭亡么?”
话音落罢,看着在视线里飞快靠近的红鲤,却突然静止不动了,整个人半悬在空中,手脚依旧保持着出刀的动作,只有眼珠子还能来回转动,空气仿佛在此刻定格,就连身边的卫君瑶是也是如此,心头一沉,实力相差太大,怕是要麻烦了。
“你若是十三世修为在体,恐怕还能和我对上一招半式,只是九世心魔,而且尚未彻底融合,即便我不杀你,怕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便会爆体而亡吧?”
“那再加上我呢!”
一声震天彻底的怒吼陡然间在石室内炸开,吴将军宛如一尊杀神,赤裸着上半身突然在红鲤身后出现,双手抱拳垂直在头顶,冲红鲤,挥拳直下!
在重拳着击红鲤头顶的瞬间,禁锢在身上的力量同时松懈,身体失去惯例从空中直接跌落,而卫君瑶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在了原地,等到下次出现,便已经和红鲤同站在铜棺上,二人面对面不过半尺之遥,长剑洞穿胸口,鲜血低落,可红鲤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看着卫君瑶说:“你再强也不过是具尸体,即便修炼成了古伏尸,却也永远不会站在太阳底下,跟真正正正的人较量。”
“天道有常,此消彼长,你得到的力量越多,失去的也会越多,十三世怨侣即便再度重逢,纵使双剑合璧,可过去的仇恨却也永远无法磨灭,好好想想当年黄河古战场的那一剑之仇吧,本是唾手可得之物,却因为太相信枕边人而导致身首异处,功亏一篑,这个仇不报,永种心中,你就算再修炼个十世,一百世也终究突破不了眼前的业障,无法跳出天道的掌控,到头来,还会来求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可是机会再多,你若逃脱不出一个情字,又有何意义呢?”
红鲤说着说着,身体就犹如碎掉的玻璃般支离破碎,散落在铜棺里,消失于无影无踪。
“分身?”
愣了半晌,卫君瑶沉眉沉吟了一声,手中的长剑还在僵在原地,木讷地抬头,观望四周,而这个时候,我却突然感觉心中像是有一颗种子的萌芽突然破土而出,搅碎着心脏开始朝着四肢蔓延,身子同时如同堕入到了无间地狱,火烧铁打,忍不住撕开身上的衣物痛得满地打滚,眼睁睁看着卫君瑶从铜棺之上飞速而至,半蹲在我面前,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我,眉头锁成了一团,低呼道:“心魔?!”
第三百二十二章 死尸生子
心魔?
短短的一瞬间,体内的灼烧感便已经达到了顶点,浑身的血都被烧开了,痛到完全感知麻木,拼命地抓着身上的皮肉,想尽快挠破,让血放出来,方能好过一些。
卫君瑶一直静静地蹲在我面前,秀眉微蹙,试着伸手想摸向我,可犹豫了片刻,低吟一声,直接俯身将我一把抱起,身飘如莺燕,朝着空中缓缓升腾。
“吴山郡自鬼婴接收手后你暂且跟随于他,做好该做的即可,其他的一切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在痛苦的沉沦之中,耳听得风声呼啸,卫君瑶温润如玉的身子将全身紧紧包裹,却丝毫不能缓解片刻,痛楚撕碎光明,眼珠子仿佛都要随着体内的灼烧而融化,整个人在血与火中拼命挣扎,一直持续到卫君瑶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到了”,紧接着就突然感觉一股子凉气从空气中涌入体内,来的极其突然,冰火相撞,让我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发出最后一声呐喊,脑袋蓦地一沉,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赶等再醒来,第一感觉,便是在体内缓缓流动的丝丝凉意,贯彻全身,像是在修补之前剧痛所撕裂的伤口,其舒适之意,让我不禁从口中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
入魔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在铜棺里和脑海中那人的对话,我非但没有丝毫后悔之意,甚至有些庆幸。
在当前这种局势下如果能快速变强,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即便是真的成魔,那我白小乙也在所不惜。
吃力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土黄色的墙壁还有瓦搭的屋顶,隐隐觉着有些熟悉,赶等再坐起身看清楚周遭的环境时,忍不住心头一沉,爷爷的屋子?
一切都和临走时没有任何变化,可唯独不一样的,是疯女人不见了,而自己,则躺在木棺里。
挣扎着从棺材里站直了身体,屋门没有锁,从外面射进堂屋里的阳光折进屋内,淡淡提高了视线的亮度,低下头,正看见木质的棺材板不知何时被暗红的鲜血浸透,渗进四周的土里,散发着刺鼻的腥臭,而再看自己身上的红色血衣,瞬间清楚这些脏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是卫君瑶将我带到这里来的么?
怔了怔神,迈步爬上深坑后在一步步走出门外,站在院子里,夕阳晚斜,映衬的天地一色,院子的大门也是敞开着,卫君瑶站在门口,笑着看着我说:“你醒啦。”
我点点头,就见她手里提着个桶,身上的血裙早已清洗干净,发髻还沾着丝丝水渍,踱步走进屋,笑道:“洗洗吧,看你脏的,都认不出来了。”
我摸了摸鼻子,将水桶接过手中,随后放置一旁,无奈地说:“残魂还用洗澡么?”
卫君瑶一愣,随即吐了吐舌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点头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爷爷给你留下的东西并不是疯女人,而是那口破棺材。”
我看着卫君瑶,想到过去种种,特别是“红鲤”口中的话,还有石室里有关刘家村的比划,深吸了口气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卫君瑶笑了笑,转身来到堂屋门口的阶梯上,拂了拂裙子坐下,看着我说:“你是不是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母便是水淹刘家村的黄河娘娘,而你自己,则是从她肚子中,死尸生产出的鬼婴?”
我想了想,重重地点点头说:“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从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事实却是如此。”